在电影的最后,米娅与塞巴斯蒂安重逢在美妙的音乐声中。他们幻想着假如没有离别,又该有怎样的生活……想象中,米娅把丈夫的形象替换成了塞巴斯蒂安,他们同样完成了热恋、结婚、生子的流程,他们与所有的幸福家庭一样,过上了美满的婚后生活。在电影镜头的记录中,米娅和丈夫、米娅与塞巴斯蒂安,现实中、想象里,他们同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和谁完成这些人生形式,没有什么区别。有区别的是,我们是否来过、活过、爱过。
在这个需要符号、格式与数据才能存活的世界,这是两颗为了梦想、热爱与追求而存在的心。在为了生存而行走的世界,追求理想存在的两颗心一旦相遇,就将诞生普通人难以理解的炽热情感,有别于荷尔蒙的冲动,这完全是一个充满力量与活力的生命的诞生。
爱情就这样始发,竟是因为相似,而不是因为寂寞。塞巴斯蒂安击中米娅的时刻,正是他的理想无法着床于现实的时刻,塞巴斯蒂安把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倾注于自己的手指,经由钢琴释放,从而长驱直入,与米娅相逢。爱情,这电光火石般的始发就这么诞生了。爱情的密码是如此隐晦,又如此强烈。隐晦到满场听众一无所感,唯有冒失闯入的米娅能将之捕获;强烈到芸芸众生之中,一旦相遇,就深陷其中。
正如歌词中所唱:“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没能忘掉,由此记忆深刻,那是因为,你的容颜,同时也是我的容颜。我们同样有着对梦想的执着,有着面对梦想被嘲笑时的勇敢,有着和世俗不同步调却依旧坚持的坦荡。
因为相似,所以相爱。
这令我想起电影《甜蜜蜜》。在《甜蜜蜜》中,李翘与黎小军也有很多相似。他们都漂泊异乡,他们都有梦想。但他们与《爱乐之城》的米娅与塞巴斯蒂安不同的是,李翘与黎小军最大的梦想,是发家致富、衣锦还乡,而这,也就决定了他们的相似,源于寂寞。因此,影片的最后,二人相逢而视的唏嘘,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蹉跎的命运。
爱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呢?木心说:“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懂得生命的价值。”作家李碧华说的更狠:“这就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子、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
因为,那相似的,是肉眼看不见的存在,是无法形式化的表达,是对梦与美的守卫。
因为这份相似,米娅与塞巴斯蒂安的两颗心紧紧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份相似,他们生活的虽紧巴困窘,然而他们也能生活的热情昂扬。直到,米娅和塞巴斯蒂安差一点丢掉内心的梦想。
为了生存,塞巴斯蒂安即使再醉心于爵士音乐,也不免随了大流,关于梦想,他放弃过;米娅再热爱表演,但在一次次现实的打击下,她也无法坚守,怯懦的逃避。奇妙的是,当生命准备随波逐流,那曾经被梦与美灌溉过的爱情,在此刻却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在爱情小舟上摇摇欲坠的两人,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他们彼此砥砺、相互搀扶,竟然度过了生命中最微弱、最颤抖的时光,以爱之力,他们保住了彼此内心最初的理想。
因为相爱,所以相守。
爱情没能留住,看似因为爱情脆弱、输给了现实人生。然而携手共同度过困境的二人选择离别,恰恰因为终于亲眼见证了爱情的圣洁。爱要存活与生长,需要厚重的生命作为依托。渺小的生命,即便有着纯粹的灵魂,也无法保障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在圣洁的爱情之前,是生命全力以赴的生长。两颗饱满的心,两个弱小的人,需要向着热爱的彼岸,专注前行。
分别的时候,米娅对塞巴斯蒂安说:“我会永远爱你的。”塞巴斯蒂安同时望向米娅,他说:“我也会永远爱你。”
因为相知,所以成全。
影片最后,功成名就的米娅站在酒吧出口,回眸望向台上弹奏的塞巴斯蒂安,此时的塞巴斯蒂安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音乐人。他们终于不负彼此的期望,终于不负最初相遇时击中彼此的初心。二人对视半晌,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但很快,他们释然而笑,仿佛,以笑容,向爱情致敬,向彼此兑现的梦想致敬。他们一言未发,却已心神交换。还需要交换吗?早在最初的最初,二人就已相识相知,彼时的理想依旧在,彼此的心神,就永不会变。
不同于“错过才是最美的”,也不同于“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就是深重遗憾”的悲剧,《爱乐之城》向观众呈现的,是爱情由盛而衰,就像生命从生到死的全过程。这是这部电影最打动我的地方。
爱情的本貌就是生命,就像王小波说,他爱李银河,就像爱生命。真正的爱情,它炽热而纯粹、充满力量又无比脆弱,它会像夏花灿烂,也会如冬雪飘零。
可是,如果你见过爱情的模样,与它相逢、与它相知,你就不会慨叹它的消逝。就像生命一样,它来过,让你活过,让你爱过,让你成为自己梦中的样子,你只会因此热泪盈眶、从而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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