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叶草青青
阿欢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白衣裹身，脸上刷了厚厚一层白粉，长长的黑眉毛弯成两道拱桥，双目紧闭，小小的嘴巴上敷着朱砂色的口脂。
她虽没了气息，依然明艳不可方物，饶是夸张的死人妆，阿欢也驾驭得很好。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淤青都被白衣盖住了，露出来的只有美丽。
我在棺材旁守了她三天，没有流一滴泪，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三天。
法事完毕后依礼需给棺材加盖。法师的两个徒弟一点点推着棺材盖，我只能看到阿欢的上半身、她的肩膀、她的下巴、她的额头……
棺材口只剩一条缝时，我便只能看到那条又窄又深的黑缝。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想起阿欢怕黑，发了疯似地抓住棺材盖，不让他们继续盖住那条缝。
可就算留下那条缝，阿欢也不会呼吸了。她离开了，永永远远地离开我。
村里人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如让阿欢早日入土为安，转世投个好胎。
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阿欢在世时，我对她非打即骂，如今她走了，我却故作深情。以往，我把鲜活的阿欢关在又黑又潮的柴房里，从不曾想过怕黑的她多么恐惧。
都说迟来的深情不如狗，我确实不如狗。我的深情，不是迟来，而是来得古怪。
没有任何征召，也没有缘由，我对阿欢此时的那张死人脸心动无比。面白如雪，口红胜血，妖冶艳丽的面容令我心跳加速。
可我心里明白，活人不可能爱上一个死人。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赶走了所有来奔丧的人，也赶走了超度阿欢的法师。把阿欢抱进屋里，放在床上，我抚摸着她的红唇，下定决心和她继续生活下去。
无论白天黑夜，我都在床上，与阿欢片刻不分离。阿欢的身上渐渐散发出腐臭味，我闻起来，莫名沉醉。
“疯了，二牛疯了！”窗口挤满大大小小的人头，他们一起摇晃，一起叹气，节奏出奇的一致。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却越来越迷恋阿欢身上的味道，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睡得很是香甜。
浑浑噩噩，半梦半醒的我不知今夕何夕。有天，我遇见了阿欢，她还是往日里的鲜活模样，却没有棺材里的她那么明艳动人。
我突然呕吐不止，阿欢看着我发笑:“还好你没让我久等，不然我过了这道桥，就不能亲眼见到阎王爷如何罚你。”
我家暴杀妻，被阎王罚转世为畜。许久以后，我睁开眼，看到两道拱桥眉近在咫尺。
她是如此鲜活，让我可望不可即。
“大黄，你的这条崽儿也忒丑了，咱丢了吧。”
“汪汪……”狗妈妈的呜咽声远去。我独自在雪堆里瑟瑟发抖，感受着体温的流逝，缓缓闭上眼眸。
[无戒学堂 28天 第2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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