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时分,终于闲下来,翻开黄谷先生的诗集。
我先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头墩子上看,翻着翻着,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响起来,说有强对流天气朝我们这边移动过来了。专家们预测又要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落“黑一黑下一尺,亮一亮下一丈”的雨。
我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向我的房子压过来。我打开院子里的灯,坐到灯光里的石头上,挨着盆栽的文竹和留兰香,荫在桂花树底下,继续看。
忽然就看到这一首了。
“在我的故乡
每一滴雨
都是一粒深情的种子
它落在田间,就长成了稻穗
落在地头,就长成了茄子或辣椒
落在叔婶们的双鬓,就长成了汗水
落在父母栖身的草丛,就长成了碑石
它落在房前屋后
就长成了桃杏或桑槐
落在村庄以南
就长成了沟濠,长成了大沙河
它落在老宅的墙垣
就长成了青苔和记忆
落在我的睫毛上
就长成了眼泪
........”
老婆在房间里说,电视里在说要落雨了。我仰头又看了下天,又打开手机的墨迹天气看了看,回她说,你不要相信。
我不是说不要相信《新闻联播》,而是说不要相信那个“天气预报”。——你要是相信它说的,那就天天都不知道是应该晒衣晒被呢,还是应该修理一下雨棚子。反正它胡说八道的时候多,又没有人能够追究得到它的法律责任。
天气闷热得很,但雨真的没落。前两天也是这样,落在安庆,把振风塔顶上的塔刹都给吹落了地。
又翻到书里这一首。
“……从前县城的文物旧筑
大多没有修葺
它们隐居在麻石条路面的街巷
南方的梅雨,将斑驳的时间
涂抹在青砖、粉墙、黛瓦、木门、格窗
我喜欢老街灰头土脸的朴素样子
像那时候的我、我的同学和我的老师
县城以东是龙眠河
我闲时站在岸边
看白鹭在芳草萋萋的沙洲上信步
看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紫来桥
看从桥上走过的方苞、刘大櫆和姚鼐
看流水裹挟着他们的大块文章
一路淙淙向南,投身辽阔的江湖……”
月光星光不约而至。我踏着月光也去龙眠河畔,去紫来桥头,去看河水淙淙向南……然后,我走进被称作“老街”的老街。
天气预报果然又成了天气乱报,但我在此时此刻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雨,莫非又下在了别的地方?
黄谷的诗,让淡抹薄雕的雨意降临,让清凉的乡愁伸手可握。——我隐晦的孤单,忐忑的念想,如同藤蔓的纠缠,他用独特的触角一一触碰到了。
他的诗真的充满了灵性。但他真的不像是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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