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冬月了,腊月初的时候,母亲一天三遍地念叨:“丫头快回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头还会搭茬:“嗯呢,快了!”
但是,过了几天,母亲还时不时念叨:“这下丫头真快回来了。”
老头装作没听到,继续看着他的电视或者手机。
“你装什么聋,没听到我和你说丫头快回来了吗?”母亲拉着父亲的胳膊,趴在他的耳边大声喊着。
老头抽回胳膊,斜着眼睛,不是好气地说:“你那么大声,谁能听不到!”
“你听到了干嘛不给我回个话!哦,就我想丫头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一点都不想是不是?白瞎我丫头给你买那么多吃的、穿的了!都喂了狗了!”
越说越激动,越说声越低,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来了。
老头一看这架势,赶忙说:“我能不想嘛!一年才回来这一趟,一年才见这一面,我这不也盼着她回来嘛!”
说完,老头就沉默了,母亲也沉默下去了。
“也不知道今年让不让回来。”老头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唉,都是疫情闹得。”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母亲也叹息地说。
“我看够呛了。”
“嗯呢,疫情太严重。”
“别让她来回走了,忒危险。”
“这死丫头也是,回不回来也不给个准信儿,也不知道先打个电话回来。”
“估计她也闹心呢。”
“唉!”
随着一声唉,我在客厅又听完了一轮老俩口的交锋。
随着疫情的蔓延,新闻上早早地发布了非必要不回家过年的倡议。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老俩口还是不死心,每天都在牵肠挂肚的找各种理由吵一会儿。
从开始的担心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再到现在的麻木,我已经想不出来阻止的理由了。
今天腊月十六,我点开通讯录,找到老姐的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三声还没响完,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弟,怎么了,啥事?”
“你赶快和你爸妈打会儿电话吧!我是受不了,一天因为你回不回来的事儿掐八百遍。”我夸张地描述着老俩口的事。
“哈哈!着急了啊!再着急也白费,今年是够呛了,上面已经发通知了。”
“那你咋不早点说,都告诉老俩口啊!”我瞬间炸了。
“这不刚接到通知,明确说不让回去了嘛!本来我还寻思能回去就回去,等到回去了好给你们惊喜!”
听到老姐的话,我赶紧劝道:“拉倒吧!惊吓还差不多,赶紧在那过年得了,别回来了,别因为你一个人整个小区人遭殃。”
许是听见了我和老姐说话的声音,老俩口也从卧室出来了。
“你姐打电话了啊!快拿过来给我。”
母亲边说边抢我电话,拿到手之后,还得意的对老头说:“你看吧!我丫头就是想着这个家。”
之后,温柔地对着电话问道:“丫头啊!现在还忙着呢?你那头疫情咋样了?”
“没啥事了,早让我们上班了,三班倒,做好防护没事!”
“嗯呢,出门啥的别忘了口罩,回家之后用酒精啥的洗洗手和脸,记得窗户通风,多用八四拖地……”
这头母亲嘱咐着,老头侧身听着,那头老姐嗯啊的答应着。
一个电话,仿佛邮递远方的邮票,这头牵着我们,那头牵着老姐。就像每年过年一样,母女俩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说着家常,老头一声不响地坐在旁边。
今年是个特殊年,共克疫情,人人有责,虽然不能为战胜疫情做些什么,但至少不能添乱。
听着她们娘俩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起身取来了瓜子,递给母亲,笑着说:“今年看不到你姑娘了,但是该有的流程不能落下。”
母亲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开了一些,抓起一把瓜子,对着电话那头的老姐说:“你瞅瞅你小弟,给我拿过来一把瓜子,说是让我和你唠个够。”
“嗯呢,行,咱娘俩唠个够,我也有好多话想说。”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姐高兴的笑声。
娘俩有说有笑地说了起来,我和老头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就像每年看春晚包饺子的时候。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噔噔”的提示音打断了这畅聊的时间,欢乐的气氛也陡然凝住。
“丫头啊,电话没电了,保护好自己,过年包顿饺子吃!”
“嗯呢,妈,我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道别,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头一声不吭,站起来,找出一根烟出去了。
母亲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老头,这次没喊老头,自己回屋了。
我拿起电话充上了电,开机打给老姐一句话:
没事少出门,过年吃顿好的,记得打电话。
不一会儿,老姐回复了一句:
你们也是,替我和爸妈说声对不起,我也想回去陪陪他们,可今年真回不去了,让他俩别担心。
我回复了三字:知道了。
其实我不说,老俩口也知道了老姐回不来了,虽然三个小时问过一句,但是放下电话的瞬间,老俩口满满的牵挂跃然脸上。
不是不能问,不是不敢问,而是怕问了以后,让老姐更添烦恼。
幸好还有个电话,尽管我们在这头,老姐在那头,一通电话,让老俩口安心了不少,过年的时候,虽然看不到老姐,但是能听到声音,至少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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