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妈妈去看牙齿,她的牙齿情况有些复杂,折腾了很多个礼拜。换了一位资深的牙医后,才从抗拒拒绝到慢慢放松的接受。
因为疫情,这次我在休息区等待。老牙医(特指专业的时长而非年龄)接近尾声的时候,出来陪我聊了会天。
聊了会妈妈的牙齿情况,趁机问了他一个有关智齿的问题。我有一颗智齿坏掉了,但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做处理。人就是这样,没有被疼痛逼到墙角,很难下一个决心说,我要主动拔掉这颗可能会带来疼痛风险的牙齿。
医生跟我分享了一个自己拔智齿的体验。早先他左边的智齿长歪了,戳到了隔壁的恒牙,可是一直没能下决心去拔。
我问,为什么呢?
他咧着一口四环素牙,憨憨的说,你以为医生就不怕了拔牙了吗?我也很怕呀。
当听到“我也很怕呀”这句话,突然留意到他工作服上,衣袖和衣领上有着常年工作积累的污渍印记,无关干净,更像是一种醉心工作无暇顾及的状态。好像面前这个人突然从一个“医生”的角色中活过来,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接着说,因为牙齿顶得实在厉害,不得已去拔。一拔不得了,两颗都必须拔掉。后来不得不种了一颗牙。
那十分钟里,站在医院的休息区,他跟我分享了口腔行业的一些趋势,以及他从业多年的感受和看法,讲年轻医生对新技术的接受和敞开,讲中老年医生的守成和固着,直到妈妈满脸笑容的走出来。
“我也很怕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我心里回响。
是啊,我也很怕呀。作为一名咨询师,我也很怕自己会情绪低落,失控,害怕自己会经历情绪的黑暗森林。
今天是世界双相情感障碍日,下午朋友给我发了一篇央视新闻有关这个情绪障碍疾病的科普文。前几天,有一位因为双相不得不离职的年轻朋友,跟我电话咨询了治疗方案的一些问题。现在在我的支持案主中,也有不少是青少年患者是双相。
每当看见这些孩子以及他们的家人,如同看见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但我发现自己就没有办法像这位医生一样,坦然承认说,我也很怕呀。好像不承认这个害怕,害怕就不会找上门。
前两天看林奕含在订婚宴上的发言,她说,抑郁的病耻感,和整个社会对待精神和心理疾病的“非正常”,让很多患者无法获得助益性的支持,也不敢敞开面对。
这样多雨又寒冷的春天,疫情,战争,灾难…让太多的人掉在情绪的泥沼里无力动弹。这个春天,我也常常看见自己会心气低到爬不起来床。
的确如此,我也会害怕呀。即使身为咨询师,我也会害怕抑郁和躁狂的交替出现。就如妈妈的牙医,即使天天帮人拔牙,也会害怕自己拔牙。
当他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他选择了接受。接受他作为一个牙医,小时候吃坏药的四环素牙齿伴随他终身;接受他作为牙医,拖延了拔牙的时机,损害了另一颗好牙。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技术高超的好医生,甚至让他更能感同身受到患者的害怕。这份感同身受,让害怕不那么可怕,伴随着他的专业,在治牙的过程中慢慢流过,就像妈妈的笑脸,慢慢的舒展开来。
也许一切都刚刚好。生命中的一切安排都是恩典,你只要微笑着说,是呀,我也会怕呀。然后害怕终将流过你。
这个害怕流过的体验,是你未来照亮他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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