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说我除了苏州,其他所有地方的风景都是客居者的况味。我想是的。
然而客居也未必见得是坏事。脱离自己原有的一成不变的轨迹,那些熟识到已不再引起欣喜的景与物,那令人神思昏昏的工作、生活及居所,突然之间,一个早晨,一个久雨初晴的早晨,迎着第一缕令人欣喜的阳光,背上背包,拿起相机,走出家门,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极其快意的事。去安吉就是如此。
早听说安吉竹海连绵,白茶清新,只苦于一直未下决心一晤。而那日约定的日子,竟然还久雨初晴,真是老天眷顾,心下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安吉是竹乡,据说唐白居易就如此定过义了。我翻白乐天集,见如此几句“此处乃竹乡,春笋满山谷。山夫折盈把,把来早市鬻。”原先只是一个概念,而今面对,方知竹如海的真正含义。每座山覆盖的都是竹。它是山的毛发,丰茂妖娆,清新翠绿。有了它,我们看不见山的肌肤与骨骼,只看见山的活力正在蓬勃。南方的山是秀丽的,水充盈着它每一个血管,绿覆盖着它每一寸肌肤。你可瞧见它的清新,也可闻见那不染尘俗的香,却无法拥抱它。待得你与它面对,仿佛可以拥抱它的时候,却发现你早已被它拥抱,拥抱在一竿竹旁,一条溪边,甚至是一些青苔之上。
山上的是毛竹,粗壮有力,翠色层叠,直抵云天。一竿竹就是一位秀士。年岁大些的,你可以看见他的皮肤绿中微黄,年岁小些,你可以看见他嫩绿地站着,仿佛一个孩子故意把胸脯挺得高高,显现他已长大成人一般。然无论年长年少,都一般绿叶婆娑,微笑着告诉你,他还可以在这里生长好多年,他生命的活力正在奔涌,不会枯竭。

竹博园中是各色各样的竹。除了绿色的,还有黄色,紫色,和黄镶绿的;除了节节向上的,还有扭曲如龟甲的;除了外直中空的,还有外直中实的。我们在各样的竹茜小径徜徉,粗壮的以为倚靠,纤细的以为抚爱,青色的以红配之,斑点的清数泪痕。不能如熊猫一样啃之食之,只能用眼用相机摄之记之。也许携带一片翠色而去,即是回归轨迹之后的慰藉。
只是,我更爱山上的竹,不拘一格,想长就长,何况它的脚下,久雨之后的泉流潺潺,而自山谷拾级而上,有百瀑相随,其声如雷。

竹山的瀑布自然不比壶口瀑布。壶口是黄河飞跃而下,有雷霆万钧之势。也不比黄果树瀑布,黄果树是水宽峡长,宽大而壮观。竹山的瀑只是从山顶泻下,穿行在山谷之中,遇石漫流,遇壑飞跃。水流两边,是奇峭绝壁,却青苔密布,似乎满是汁水,只需轻轻一触,便可清泉涌动。水流底下,是奇石密布。石小,它轻柔抚摸,石大,它淙淙跳跃。没有更大的落差,没有更大的声响,也没有飞花溅玉后的彩虹,只是一股奔流的生命,在我们的边上陪伴。如果说壶口、黄果树是一个粗犷的汉子,而这里,竹山的百瀑,则不过是身着绿竹衣的南方少女,有更多的款款深情,有更多的明眸善睐。
这是一位采茶的女子呵,会唱许多的山歌:“青山高,绿水长……”

只是白茶还未到季节。这是唯一的遗憾。一个茶店中的老板说白茶未上市,白片却已有。闻起来真的很香,带着春天的味道。聊以自慰吧,为了完满,买上一些,在缕缕清苦中品味出奔的快感,那样的适情适意也恐怕只在如此的时刻才有。
缕缕阳光,真是清新,如同我在竹筏之上撑篙划桨所见到的三只小黄鸭,它们在粼粼清波之上,如梦一样来,又如梦一样去了。

特写一下:
双肩背布包,单手提相机,胸前叮噹着褐色水晶项链,站在水瀑之边,回眸一笑,挥霍着这出游的自由生命。
江南茶客,把青山看了,美景拍遍,何必会,他人意?
我的安吉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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