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已经一年,按老家的习俗明天就该重新下葬,晚上下班后跟舅舅的电话里能感觉到他这几天的疲劳,跟小表弟逗趣几句后电话被丢给了外公。相见亦无事,不来常思君,跟老人家的交流常常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确认下你还好,我也很好。
做不完的工作,请不到的长假,看不完的书。千里之外的家已经很多年只有冬夏、没有了春秋,即便中秋小长假,仍然在公司熬夜加班。下班从楼宇间绕了好久,才看到今年17圆的月亮,只得感慨月是故乡圆,钱还得城里赚,这是大环境的悲哀,不提。
当然,这些我都没说。外公也是猜到了,人老了话也多:一来是说回不来就过年再给外婆多烧几捆黄纸,有约束力才是正常的,自由的人大都无能;二来他也是常常安慰我妈,不是孬子儿子就不用你安排那么仔细,婚姻和事业让孩子自己去翻腾;三来是工作上做一分挣一分,慢慢来。惟愿子孙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浣花流水,红烛铁笛,都给这个会看相的老人家吃透了。
烂木窗子边的栗子树,栗子树上的明月,明月染白的夏夜和夏夜乘凉的鬼故事,成长过程里的一点一滴,全世界只有这几个人知道。后来爷爷去世了,外婆去世了,奶奶的眼睛白内障了,外公也心率不齐加胃反酸了。家里孙子这辈中,我是老大,表弟表妹们都还在上学。有一天,这群孩子也要一个一个走掉,而且走得很久很远,天南地北苒苒沧桑,只有一年一度,老屋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很快又归于沉寂。老屋里,时钟嘀嗒,体态渐孱,步履渐跚。屋子外,桂花照开,银杏照黄,日月沧桑。
终于有一天,曾经莺飞草长的孩子忽地就到了垂垂老时,才终于可以回乡。清嚣小镇,古桥残亭,站在高岗上,山河仍在,明月依旧,只是田间地头,街道村落,已经认不到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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