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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到2000年的这十年,应该是我全部的童年时光了。
我的童年里,只有两种时候能穿到买来的鞋子,一是入冬的时候,买双棉鞋;二是过新年的时候,买新衣服新帽子新鞋子。其余时候,都是穿手工布鞋。
那时候外婆的眼睛还能看得清,平时做做鞋子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她给我做的每一双鞋都要绣上一溜儿小花,色彩缤纷。我妈做的布鞋比外婆做的灵巧秀气,但她可不会绣什么花在上面,她宁愿拿花纹布做一双了事。
有一双玫红色布鞋我一直记得,当时我妈做好之后我没舍得穿,在柜子里珍藏了一段时间。我妈还告诫我:你就放着它,等过些日子不嫌小了才怪!
有天下午,爷爷忙着铡草顾不上去放驴,就让我和文文将驴赶到大牛湾的苜蓿地里去。那里的苜蓿已经收割完毕,但再生的苜蓿嫩芽和杂草很茂密,适合放驴。还有,那块苜蓿地有两面环着山,只要我和文文守住另外的两边,就可以防止驴乱跑了。于是,我就去了,穿着我的新布鞋。为了不让它沾脏,我一路上都是尽量绕开土多的地方走的。
那天那刻,太阳西斜,有微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我站在跟苜蓿地相邻的另一块地的地头处,舞者鞭子,听它在风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咻咻”声,我想,这要是抡到了脸上,准得皮开肉绽。文文在苜蓿地里弓着腰,提着铲子,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姐,你快来看!这儿有个新的仓鼠洞!”他突然喊我。
“洞有什么好看的!”我继续舞鞭子。
“新打的洞哩,还很浅,说不定有仓鼠在里面!”
我也好奇,就过去看了。他说的没错,那是个新洞,而且是斜着进去的。我们观察了一会,推测它跟两米开外的另外两个挨得特别近的洞是彼此相通的。于是,文文就拿着铲子挖了起来。我看那端的两个洞之间的部分是凸起的,也只有一脚之隔的宽度,就真的过去在上面踩了一脚,结果,整个右脚都陷了进去……小小的吃惊过后,我抽出了脚,但那个夹缝将我的鞋子捋掉了。我一点都没慌,心想,将鞋子提上来不就好了吗?但当我和文文将洞口挖得开阔之后,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那根本不是什么仓鼠洞,应该是发大水的时候被冲开的一个窟窿。此时里面土雾缭绕,也看不清我的鞋在哪里。等了一会,再看,土雾小了,但由于洞窄而深,光照不到底,里面黑布隆冬的。我们瞪大眼睛仔细看,好像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我觉得应该是鞋子,但够不着,人又不可能下得去……
不得已,只好去找大人来帮忙。但家在十里之外……这一路,我得光着脚了!其实,与被石子等硬物硌脚相比,我更怕丢人。
当我穿着一只鞋,一拐一拐绕到无名沟对岸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就看到了几十米之外的永梅和永强——他们是我远房二叔公的外孙,家在山那边的那边,今天这是翻山越岭来看外公外婆了……可怎么就这么巧,被我碰到了!……我想不问候他们自己赶在前面走掉,但又想我这个样子肯定走不快。于是,就干脆把左脚的那只鞋也脱了,背到身后,然后盘腿坐下来,将两只光脚压到了腿底下……我想:不穿鞋总比穿一只鞋强,但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让人看到吧。
我这么狼狈地想隐藏自己的狼狈,反而显得更狼狈了。呵,孩子的心思总是很难猜!
“……你们来看外婆?”我向永梅永强兄妹打招呼。
“嗯。你怎么坐在这儿?”永强问。
“我……放驴,在那儿。我要回家一趟……有事。”我往苜蓿地方向指了一下,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哦,不一起走吗?”他又问。
“……不了,你们先走。我不急……”我语无伦次了。
“好吧!”
直到他们绕过一道湾,不见了,我才继续向家里挪去。
听完我的描述,我妈说鞋子肯定不在了,她不要跟我去,但我跟她保证自己确实看见鞋了。难得喜欢一双鞋,我希望能把它找回来。
等我换了一双旧鞋,就和我妈一起赶到苜蓿地去了。但这次,我们连模糊的影子也没看到。我真不明白,它能到哪里去?
“你们看,洞底的那个角落还有一个小洞!这是发大水冲开的窟窿,没有底儿的,不知道里面有大多呢,应该是一直通向河沟的某处了。”我妈指着里面让我们看。
“那我的鞋子也不可能自己掉进小洞里呀?”
“说不定在你回家的期间,有仓鼠将它拖走了。”
“才半个小时吧。这也太快了……”
“哈哈哈。谁知道呢!”
……
剩下的那一只鞋,我一直都没扔掉,就在我妈的针线袋子里。偶尔看见了,还拿出来试着穿一穿。后来,居然穿不上了,才发现脚已经长大了。
整个童年,不知道穿了多少布鞋,为什么独独这双记得最清楚?我想,是因为在我还喜欢它的时候,它就以这种特别的方式离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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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谁说的了,好有道理。我赶紧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