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擂茶香如故

犹有擂茶香如故

日子就是这样，不徐不疾地过着，堆积了时间，也忘却了过往。唯有一些味道，常常想起，萦于脑海，绕于舌尖，年岁愈久愈加浓烈。那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擂茶，就是这般，用一种绵长的香，折磨着远行的游子、近驻的乡民。

    乡村的年，是一年一度的吃货季。勤劳的乡民，从腊月就要开始准备食材，然后就在这些美味中，从旧历的小年，过到新年的正月十五。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吃食里头，擂茶是最有特色，常被人们津津乐道、百吃不厌的。一年里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地做一餐擂茶，供家人和左邻右舍分享。

擂茶其实不是茶，与茶搭不上半点儿边的。在我们这儿，擂茶又叫米茶，说白了，就是一种粥，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粥，与我们平常喝的那种稀饭，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做擂茶是个细活，先得精选优质的大米，用筛子筛上几回，把杂质滤除，把粉尘涤去，然后把米倒入加热的大铁锅里，炒上一会儿。边炒边用铲子不停地上下翻动，直到能够闻到米香，米色逐渐泛起了黄晕了，就可以捞起来备用了。

灶里柴火熊熊，锅中沸水翻滚，把炒好的米倒进水中，一边煮一边要用铲子不停在去搅动，防此粘锅，一旦米粘锅了，煮出来的擂茶就有一股焦糊味，就没有擂茶那种特有的香味了。待米煮到不见了明显的水飘在上面时，就可以加入适量的猪油，再去搅动，这样可以增加粥的香味。大约过几分钟后，粥熬到见粘稠状就可以把粥舀起来，装入洗净的大桶中。

粥好了，但擂茶远远还未做好。接下来就是炒料了。擂茶的佐料有腊肉、芹菜、大蒜、香菜、干辣椒等等，把这这些料倒入烧热的铁锅中，加上猪油爆炒，直到炒得晶莹透亮、油光可鉴、香气四溢，近七八分熟的时候，便可以起锅了，炒得太熟了，就绵了，吃到嘴里就少了几分韧劲。待粥冷却到六七十度的样子，就可以把炒好的料倒入其中，抡起锅铲充分拌匀，直到粥料交融，擂茶才算做好了。

但现在别急着去吃呢，还少了一道伴茶的小菜。用自家腌了个把星期的酸萝卜、酸辣椒和酸菜条，一并用热油炒到香气四溢，装上大大一盘，待到吃擂茶的时候，就用汤匙搁一点在茶中就着吃，那滋味，吃过的人，是会永生难忘的。

  擂茶的美味，真是色香味俱佳，老中少皆宜。盛上一碗，还没等张开口，香味便吸入鼻孔。那些夹杂其中的料，那泛着油光的粥，一定会把你勾得津生腺涌。迫不及待张嘴嘬上一小口，那快意与爽劲瞬间弥漫全身，美味便从口鼻侵入全身每个部位，香、脆、酸、辣、咸一应俱全。一碗还未食尽，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那装擂茶的桶中看去了，不来个三五碗，是绝不肯把碗筷停下的。额上汗来了，腰间肚圆了，觜角见油了，腹中呢也一阵阵打嗝了，这时才不情愿地把碗放下，离桌，还要回头看上几眼，嘴中吧咂几声。

    可这家乡的擂茶，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那也是应季的吃食，只有在冬天才能做出味道纯正的擂茶，那些料，那份细致与闲情，也不是时时都有的。每年只有那么一个多月，才能有幸品尝到擂茶的美味。 

    农历正月十三日，是乡民祈祷四季平安，期盼风调雨顺的节日，这么一个隆重的日子，擂茶可一定不能少。家中在旧年有喜事的，比如添新丁啊，做新房啦，都要精心煮上满满两水桶，挑到村中的神庙里，供四方乡民品尝，分享幸福。只见几十张八仙桌顺次排开，男女老少，人人拿着个碗，正耐心地张望。管事的人挑着各家担来的擂茶，一勺一勺把擂茶分到各桌，这是张家的，那是李家的，这是......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谈论着哪家做得好，哪家下料足，哪家味道绝，各桌有各桌排行榜。擂茶吃过后，也就意味着，农家人的这个大年就要过完了。

乡村的年，就是在这擂茶的香气中，一年年开始，又一年年结束。擂茶吃过后，不管是出外的，还是留守的，也不论是上学的孩子，抑或是打工的青年，就又要去把一年的活儿忙开了。

于是，又要开始惦念着那一年一次的擂茶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