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昨夜做了个梦,梦回母校,梦见自己坐在曾经的教室里。一切都那么熟悉,所有都没有变化。素来严厉的班主任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老五想说话,一张嘴却睁开了眼。
老五使劲晃了晃头,确定自己在做梦。在那个瞬间,他睡意全无,封存许久的记忆从四周的黑暗中涌来。
梦境里的现实窗外淅淅沥沥,老五入学时也下着小雨。说实话,那是这个来自农村的孩子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学校,虽然它仅仅是一所县中。老爹老娘没去,姐姐一路忙活帮他办妥所有事宜。回家的时候,站在大门前,姐姐对他说:“好好上吧,三年一晃就过去了”。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学校,嬉皮笑脸地应和着,心里却并不认同。只是如今,他再不敢质疑这句话的正确性。
初来乍到,一切都如此新鲜,许多事物提起来尚需用手指指点点。学习并不紧张,生活甚至有些悠闲。一帮十四五岁的孩子整天打打闹闹,就连一天十四节的课时安排也消磨不了他们的精力。每天傍晚,广场总会放一些音乐,或舒缓,或激昂,或纯音,或人声。有时候还有学生广播员的“抒情式”播送——相比之下,老五更喜欢音乐,搭配夕阳,微风和花草树木。那是最平淡又最难得的美。《My Soul》,是广播送给他的最好的见面礼,至今没有丢弃。
高一那年的冬天,雪特别多。有时正逢上课时下雪,老师就会在下了课带着大家打雪仗,堆雪人。假若玩的兴起,自习课就成了自然课。大地成了游乐场,雪花与我共张狂。冬天天亮的晚,晨读完去吃饭,老五常和同学调侃:刚下晚自习,吃个早饭先。他最喜欢二楼的餐厅。昏黄的白炽灯光更加衬出小笼包胡辣汤的袅袅热气。杯盘碗碟的碰撞声和师傅学生的说话声汇聚,热闹好似年关的集市,这是其他三层餐厅所不曾有的景象。在老五的心里,兰州拉面,小笼包和胡辣汤便构成了二楼的全部。没有什么比它们更能让人感受的寒冬的温暖了。哦,三楼倒是有自助小火锅。但是只有一锅一火一白菜和一些鱼丸粉丝之类的材料,体量是挺小,价格可不低。可惜后来二楼几经易主,渐渐走向衰落,再也不复当年盛景。餐厅楼旁有两个鱼塘,中间卧着一座小巧的拱桥。有时吃完晚饭,老五就和同学一路上小桥,进小径,入操场,兜兜转转回到教室,权当饭后消化。
所谓“餐厅共鱼塘一色”当年文理分科时,老五左思右想,还是报了文科。一直希望他学理科的老爹并未干涉,只是在老五告诉他结果时轻轻叹息。年轻的老五看出他的担心,两眼放光地说自己将来可是要考北大的。 老爹哈哈大笑,似乎满怀期待,又像是笑孩子的天真。其实老五选择文科,也不是一时脑热。他一直有比较严重的偏科。有次考试,150分的数学他考了47,100分的历史考了94。物理更是最高也只能考59。这样的情况让老五哭笑不得。只是现在看来,那时老五显然过于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北大。对现在的他来说,北大,除了被仰望以外,更多的是无奈。
分科后换了教室。座位在窗边的老五一扭头就能看见高三和复习班。他们的奋笔疾书,他们的苦中作乐都被老五看在眼里。有时他会害怕,有时他也会想自己高三时会变成啥样。疑问很快有了答案——他升入高三了。时间滑溜溜的握不住,节奏忽忽然加快很多。有人如鱼得水,也有人稍显急躁。高二时未曾多加努力的老五逐渐被甩了下来,他有些紧张。并不是因为“北大”的愿望,而是因为“二本”的下限。他收了所有的玩心,从最基本的知识和技巧开始学习,向规范靠近。他到了曾经害怕的那个阶段,却并无不适。每天沉溺于习题中,试卷中,课本中。傍晚一个小时的空闲里,他喜欢到操场跑几圈,或者玩单杠。学校舍不得铺塑胶跑道,常常跑完后“灰汗如雨”。《怒放的生命》这样的励志歌曲也攻陷了广播站。
简陋的操场高三的倒计时牌撕了一页又一页。时间走过了秋天的雨和落叶,冬天的北风和雪,迎来了春天的花和暖阳。在春天的困乏中,老五和两个同学在行政楼前的树旁埋下自己的高中岁月和对未来的期待。那个高三,没有所谓兵荒马乱,只有有条不紊的前进。学生们每日不断做题,背书,考试,越到后面越感到时间的无情和宝贵。鲁迅先生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于此似乎并不适用。同学们会为了一道题而一起纠结,会为了迫近的考试而共同惆怅,也会为了考完去哪里玩而兴奋不已。在牌子上的数字变成“2”时,全世界都变得温和。
高考,即将到来最后两天,因为教学楼要当作考场,他们搬离原有教室进行集中复习。在那个平时当作实验室的楼上,老五见证了学生们最后查漏补缺的专注,也见证了撕书的狂欢。云卷云舒之间,一切都变得很淡。老五曾经颇有些害怕的高考,也不过是四场考试几张试卷。又有什么呢!趴在四楼走廊的栏杆边,老五尽力平静自己。眼前的宿舍楼,餐厅,花草树木,最终都会变成记忆里的黑白。
简单的印象
那两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学期结束的那个下午,高中也结束了。回想过去三年,真的很长,长到一辈子也相处不够的朋友。三年又很短,短到恍若白驹过隙,还没回味过来便已结束。老五难抑心中的激动和忐忑——终于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吗?他不知道最终答案,只有等待,等时间的判决。
结束?还是开始?微微凉意裹挟雨声从窗外渗透进来,老五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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