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陪侄女拍婚纱照,看着侄女在琳琅满目的婚纱饰品中意乱情迷,十几年前我和R拍婚纱照的情景跃入脑海。
僵硬的笑容定格在我和R的脸上——从见面到订婚不足三个月的我们都不是好演员,虽然大龄青年对新生活甚是期待,可面对摄像师的比手画脚还是很快失去耐心,奢望刻意制造的浪漫戛然而止。
R的脸被定装粉涂抹得失去了本来的面目,连额头都白得耀眼;嘴唇红得刺眼,眼圈黑得像下井工人;稀疏的头发透着黄黑色的头皮,再加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想象一下吧,把R放在任一一个港片影碟封面,都是一部惊悚的鬼怪片。
我的妆容更是惨不忍睹。厚厚的白粉盖过的面颊上印着两坨深红,浓黑的眉毛下一对妩媚的双眼死扣扣地盯着照相机,面部因生硬的笑扭曲着。高高束起的欧式贵妇发型,被胶水固定住,泛着白光,直挺挺的。两侧挂着发型师故意设计的几缕发丝,打着卷,遮住半张脸——一个狡猾阴险的女主人原型毕露。
与R的中式西装搭配,我的着装毫无违和感。一件白色低胸旧式婚纱,胸前和肩带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鳞片,闪着廉价的光。昂贵的光又会是什么样的?钻石和玻璃的光,从影像中看上去会有不同吗?
结婚前体重大概100多斤吧,身形欠佳,两条臂膀的重量占了总体重的近三分之一。圆滚滚的双臂被白粉涂抹过显得更肥肿了,婚纱的肩带细得像两根要断的面条。糟心的是,就这两根面条被拉的好长,整个胸都要裸露在外面,只看婚纱的上半身——也只能看到上半身,婚纱罩在身上俨然一件地摊家居服。
拍照的场面是混乱的,但是很安静,不是那种有序的安静,是一种疲惫的、不耐烦的静默。我和R任人摆布,几乎没有交流。偶尔被摄影师的无理要求搞得不耐烦,想要爆发,R又立刻镇定住,自嘲一番,自黑一下,摄影师便识趣地对付对付,避开镜头,继续下一拍。将拍婚纱照看得比扯结婚证还要重要的估计都是剩女,这种价值观几乎一进摄影棚就崩塌,一悔终身。
我摆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活死人状,听之任之。第二套婚纱照拍完,摄影师伸出手做出“ok”的结束动作,我甩掉高跟鞋,直接踏在冰凉的地板上舒展憋得生疼的双脚。R擦擦脸上的汗,瘫坐在地板上。显然他感受到了地板的冰凉,看了看我的脚,又用手摸了摸地板,站起身,捡回倒地的高跟鞋,放在我的脚边,说:“凉,穿上吧。”我极不情愿地把脚扭进鞋里,趔趄了一下。
R张望着,四处寻找,最后,在下楼梯的拐角位置找到几双颜色各异的备用鞋,拾起一双女布拖,用手抹了抹了灰,拎过来,放到我的脚下,然后蹲下身,单膝跪地,拍了拍肩膀和头,示意我扶住他。对于独闯多年江湖的女汉子来说,R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措手不及,正犹豫着,R又碰碰我的脚背,我只好一只手按着R的肩膀,一手浮在他的头发上,抬起脚。R轻轻地摘掉高跟鞋,将布拖慢慢地套在我的脚上,如此重复。我站稳后,R将高跟鞋并拢,放在一旁,如释重负。
婚纱照里几十张精心设计、修饰过的照片,没有一张比得上R为我“提鞋”的画面的重量,就是这张定格在我心里的一幕,让我在婚后的无数次争吵中败下阵来,无数次离家出走又悄无声息地返回。
细节决定成败,放在婚姻里等量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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