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的冬天,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农闲的村民们提着自己用麦秸秆编织的“草墩”,错落地坐在街道边上晒太阳,时不时会有人讲些笑话,或者自己田间地头的琐事。
我爷爷自然也坐在其中,而且手里一如既往地拿着他心爱的烟袋锅,烟杆上系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他亲自种植并晾晒的烟叶,周围的人偶尔也会用纸卷一点儿他搓好的烟丝。我爷爷在村北边杂草丛生的小河边整理出一块儿田地,每年都会种些蔬菜和烟叶,成熟季节自己骑车到附近村庄去换些零花钱。
正在大家聊的起劲儿时,从西边慢慢走来一个算卦的瞎子,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长长的竹竿,左右敲打着摸索前面的路,众人立即停止了攀谈,转而笑问瞎子:“喂!老瞎子,今儿又忽悠了几个啊?要不要给俺几个也算一卦,看准不准。”这个瞎子也算是村里的常客了,但从来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氏。瞎子闻声近前,也玩笑似地说道:“算算也没问题,只是万一准了咋弄?”邻居二爷说:“要是准了,给你介绍个大闺女,再给你生个小瞎子!”众人哄堂大笑。
老瞎子听了也笑的合不拢嘴,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大闺女我就不要了,就咱这样子,要了也是祸害人家,今儿大家伙聊的高兴,我就免费赠送一卦,准不准的你们也别太在意!”说完手指乱而有序地指点一番,然后冲着我爷爷说道:“这位烟袋大哥,家里大喜将至!”众人听了又一次哄堂大笑,二爷说道:“我们刚在聊天时就说道我老哥的儿媳要生了,你小子听了就来卖弄,平时就是这样忽悠人的吧,东边买来西边卖?”老瞎子不急不忙地说道:“刚刚只是说了前半句,我还有后半句:福兮祸之所伏,大喜之后恐有大悲!”我爷爷听后,拿起烟袋锅狠狠朝老瞎子屁股上打了一下,嘴里谩骂道:“狗日的瞎子,不会说好话,赶紧滚蛋,不然打死你个龟孙!”老瞎子拿起竹竿,一溜烟逃之夭夭了!要知道,我爷爷可是生产队屠夫队伍里的主刀手,杀猪无数!瞎子走后,众人继续天南海北地乱侃,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
农历十月二十七,天气异常寒冷,晚饭后村民们早早地就熄了灯钻进了被窝,整个村庄漆黑一片,而唯独我爷爷家里灯火通明,因为我母亲临盆在即。
奶奶在神位前点燃了几柱香,念念有词地祈祷着,身边有个三岁小女孩儿形影不离地跟着,嘴里不停地叫着“奶奶”,那是我的姐姐。父亲几天前还在工地上劳作,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才连夜赶回,他蹲坐在里屋门外,手里夹着时下流行的“红塔山”,一毛五一盒,他可抽不惯爷爷的烟叶。二婶和一个婆子在里屋不停地忙活着,时不时会叫父亲递些热水。
爷爷坐在方桌右边掉了柒的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吸着他心爱的烟袋锅,见里面忙活半天听不到婴儿的哭声,他突然想到了几天前老瞎子的话:福兮祸之所伏,大喜之后恐有大悲!而且今天又是农历的二十七,据说逢七都是个不好的日子,他想到了可怕的后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狠狠地将老瞎子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条几(方桌后面的长条桌子)上的左右摇摆的座钟连续敲响了十二下,里屋里依然只有母亲的呻吟声,但听到钟声的爷爷松了口气,因为此时已是农历的二十八日了,按照逢八吉利的说法,这二十八走过了初八十八是大吉,可是老瞎子的话依然在耳畔萦绕,爷爷把烟袋锅反过来在椅子腿了敲了敲,倒掉了里面的烟灰,从小布袋里掏出烟丝,又重新填满了烟袋锅,划燃火柴,把浓浓的烟吸进肺里,然后再从嘴里把烟雾吐出,整个房间都是云雾缭绕的,或许这种朦胧的感觉能减少他内心的焦虑。
究竟这瞎子的话是否灵验,爷爷的担心是否多余,且待下文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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