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八点四十开始到十一点,身旁几十张光盘采集完了一半,我由此预料到以后我将颈椎疼痛或者前列腺发炎。这很重要,会影响一个人的气质。
采集光盘操作简单,只是把它们放入电脑,点两下鼠标,然后光驱轰隆隆旋转,接着等待我的是巨大噬人如兽的沉默,不,这不是沉默,这是停止。数据被传送的方式像是某种奇特难言的仪式,而那些采集完成的崭新光盘,将被扔在新装的红木柜子里与世隔绝,再没有机会重新被放进光驱体验旋转轰鸣。
桌子上其余的光盘有幸露出的反面七彩斑斓,光打在上面每闪烁一次,我就听见柜子里传出震颤。
上午的阳光苍白无力,却依旧光明,斜斜进来屋子,在四处轻微碰撞,像雨水穿林打叶。
柜子里的光盘将被遗忘,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记着它们,虽然它们会一直维持与延续自我,我尊重这种精神。
离下班越来越近,一位大龄女青年同事突然开始朗诵诗歌。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声音响起来的一刹那,我很惊动,仿佛受了召唤。房间里桌椅开始跳跃,庆贺今日的第一次欢呼,然后在老旧的电视机屏幕灰暗的深洞里扭曲成一片光渍。
曾看过一个并没说过几次话的朋友写的,他比喻某人如生活在海里而不长脚的猪,只能漂啊漂的,一直漂到死也只能远远望一座岛。我说确实尴尬,比那个不长脚的鸟一旦落地就是身死之时的比喻更加符合实事求是的纲领。
前天某女同事和交往三年的男友分手,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不能感同身受,我只为这些微芒般的悲欢离合所汇聚的星海感到欣喜陶醉。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眼见几个本来应当眉眼清楚鲜嫩的女同事渐渐变得干巴巴起来,眼神呆滞于大小屏幕上的玩意,在比闲的良好工作氛围当中,我这个小子听见了柜子里尘封的光盘发出一声声欢呼。
下班回家,长舒口气,起身回去,左脚与右脚如两个挥击碰撞的拳头,左,右,左,右……
大步流星,如归,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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