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知道,今天它要倒霉了。
男主人一回家,便自顾自地骂了起来,震得房子都瑟瑟发抖。飘落下来不少碎屑掉到了茶杯肚子里,它却无能为力,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桌上。
它不知道男主人为什么生气,但它知道他一生气就会摔茶杯子。上星期就牺牲了六个弟兄,每天一个,除了那个叫高乔的家伙被摔到地毯上,侥幸活了下来。但它之后也进了垃圾桶,不知道现在在哪。
主人家不缺茶杯。厂里资金链断裂,破产后拿不出大家的工资,就只能拿茶杯之类的货品抵扣。喏,现在还有好几箱子堆在墙角呢!女主人常常发牢骚,家里本来就不大,被那几箱垃圾挤得更显逼仄。家里的环境和主人此时的心境一样,让人感到压抑。
茶杯向茶壶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茶壶却不以为然,反问道:“既然你称他为主人,那为何要质疑他的行为?你是它的东西,如果你也有选择权,那你们就是朋友而非主仆。你们是朋友吗?”
回想起早上与他的相处,强硬,粗鲁。当然,它也不甘示弱,故意挪动重心使茶水洒到他身上,而后在清洗时又多次滑落到水盆中。它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活着,尽管不会太久了。它和他、和她都不会是朋友,但也不是主仆,ta们是敌人!
看着小茶杯眉头紧皱又舒展,舒展又紧皱,茶壶便猜到了他的想法,因为每个茶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茶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诚然,我们可以感叹命运的不公,但卑微如你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所以呀,与其想着螳臂当车,不如好好服侍主人,让自己的余生有些价值。”它知道,小茶杯不会听从的,但它也知道,这个流程是要走的。
“我是愿意好好服侍的,但不是要换来这样的待遇,这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等价交换吗?那么像你我生命、主人的愉悦之类的抽象事物,谁来定义价值呢?假如没有固定的价值,那会有绝对的公平吗?你觉得不公平,是因为你太年轻,也太贪心了。”
小茶杯一时语塞,它不知道如何反驳茶壶。它说得有道理,或许自己这些看似伟大的反抗不过是自私的表现。想想早上的时候,它被频繁地使用,被温柔地清洗,被包容,被允许见到箱外的世界。多少杯子还被关在那黑箱子里呢!它感到满足,它认为自己可以开心坦然地做完最后的服务。
茶壶知道,话说到这里便足够了。它们这些小家伙,不过是帮热血的墙头草,盲目地信奉着片面的理性。不过也是,它们无能为力,它们生错了时代,它们只能选择离去时是否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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