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图书馆

作者/沐泽

中午吃过午饭，我把清扫厨余以及洗碗的工作交给了唐先生，听话的吃了感冒药便上床休息了。卧室在离马路很近的地方，每天可以听到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的声响，这不，又有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正值中秋佳节，楼下超市自然也免不了搞节庆活动，打折促销，扩音喇叭从早到晚也没休息过。唐先生拉上窗帘给我盖好被子，便到客厅看电视了，等会儿，他得去昨天探好的河塘钓鱼，一如往常。

而我，也一如往常的午休，习惯性地打开喜马拉雅有声书，这才意识到最近听的《百年孤独》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故事里面的人物关系至今仍没有弄清楚，但大概讲了什么我还是知道的，这就算听完一部小说了吧，以后我不知道，反正目前这段时间我不打算重新再听一遍了。翻到收藏页面，却发现好几个收藏的声音下架了，比如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还有已经不记得作家是谁的《边走边啃腌萝卜》。一时失望，总觉得收藏了便不会消失，又感觉懊恼，如果勤快点，就能在此之前听完他们。

本就嗜睡，再加上感冒，窗外的各种嘈杂早已进不了我的耳。既然没了想听的曲目，也就不折腾了，歇着吧！很快，我便睡着了，因为鼻子还堵塞着，只能靠嘴巴呼吸，让我想到了高中得鼻炎的那段时光，以及那些名叫“苍耳子”的中草药。

睡意正浓，眼前光景却愈渐清晰，一个宽广的房间，书架林立，是我很喜欢的LOFT风格，四周空荡荡的，除了我不见一个人。我不禁大声感叹：“哇哦！”紧接着回声四起，让我相信这是一个空间足够大的建筑，不过以我理科生的思维细想，这并不科学。一般有回声的地方，是因为没有吸音的物体，声波遇到墙后会反射，造成回音，而这里摆满了书籍，以至于让我一眼便确定这是图书馆，声波遇到周围书架或者书籍后，要么被吸收，要么反射的角度会变乱，按道理是听不到回音的。

不等我多想，后脑勺被人敲了一棒，轻重不知，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我转过身回头望，未见别的人，而后从下方传来声音，“图书馆重地，请勿大声喧哗。”我这才意识到要将视线往下移，哎哟，是一只站立的兔子，穿得还有模有样，手里杵着打我的“凶器”，一根黑色的拐杖，不悦地抬头盯着我。我只感觉这是只不太友好的兔子，傲慢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不过，却很合我胃口。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问。“这里是声音图书馆，你每天听的小说都来自这里。”然后他看也不看我便走开了，我追不上他，便自己参观起来。随手拿起和我视线相对的那本书，很厚实，封面写着它的信息，包括书名、作者、播讲人，并且明确标明它已完结，对了，这本书叫做《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又绕到书架另一端，这边的书貌似有意思的多，不是说它内容多有意思，关键在于拿起书，你可以看见里面有个小人，或坐在椅子上，或躺在沙发上，或站在桌前，各种姿势的小人，他们嘴里在念叨着什么，拿近帖耳倾听，我仍就听不见一点儿声响。书上清楚地标注着，这些是未完结的书，不是书没写完，是播讲人没录完，毕竟这是以声音呈现的书籍。

可能我执念过重，脑子里总想着下架的那两本书，按照大学信息课上老师交给我们的检索方法，我找了一路也没找到，貌似这个图书馆的书籍摆放不似我们那般的规律。我在一排排的书架里游荡，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书，最后停在靠楼梯的地方，我看见兔子坐在高处打盹，便询问那两本书在哪里？“《挪威的森林》你不是已经听过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很诧异。

兔子睁开眼睛，粉红的眼睛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仿佛他能看透我的一切。“我什么都知道”，他送来一个狡黠的笑，“你几乎隔一段时间便要听听书的声音，你到目前已经听了293个小时，你好奇的性格注定了你喜欢猎奇的小说，而你现有的文学素养却支撑不了你喜爱古典文学的心，情爱故事进不了你的眼，虚幻的一切你至若珍宝。”他停下来，顿了顿，“那个腌萝卜被我吃掉了，至于挪威的森林嘛。。。。。。”他拿给我一本书《the sick rose》,打开里面全是图画和病理介绍，应该是医学书吧！“你把他扔地上”，他说着，我便照着做了，书籍里全是让人感觉不适的病态图片，比蜗牛人更反胃，虽然我猎奇，却超出了我承受的底线。

啪的一声，书掉地上，便如人参果掉入地里这般，消失不见了。“喏，它被你下架了。”我惊讶于这一瞬的消失，又惊恐书是被我弄没的，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声音被下架的缘由。“所以，那些书是被你弄消失的？”我质问他，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和他对质，毕竟他才是这里的老大。

兔子哂笑，“不要着急”，他又拿过一本书抛给我，我急忙接住，生怕一个不小心掉地上，便也消失掉了。正面朝上，我又看见了那几个字《挪威的森林》，只是里面有个烫头大叔正抽着一支烟，吐着烟圈。书上清楚地标注着“未完结”，而且播讲人的名字好像换了，不是原来那个。兔子带着一种诡秘的微笑说到，“下架的声音自然会被其他的声音所代替，不过被我吃掉的腌萝卜可是不会再重新长出来。”

我大概知道了，下架的只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更多的声音会回来补充他的位置，而后面那句话我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游走在书架之间，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万一因为自己的鲁莽，又让某些书籍掉落，那些声音不是又会消失了吗？虽然会有新的声音回来代替，但毕竟不再是原来的声音。我又回到了起点，那个被兔子敲了后脑勺的地方，兔子没跟过来，却用字正腔圆的声音提醒我，“你该回去了！”

我正想着如何回去，走了一圈连个门都没有，他说完这句话，我便感觉身体往下陷，如同那人参果，如同那些下架的声音，果然，我也会以这样的方式消失的！

又是一阵心悸，我从梦里醒过来，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得心脏病的！看了看手表，我才睡过去一个小时。出去看看，唐先生已经出了门了，发了短信确定他没丢，我便放心了。

喝了口凉白开，口干舌燥的感觉减下去，可是那句“下架的声音会有别的声音回来代替，萝卜被吃了却不会再重新长出来”，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