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六岁欲入校念书之际,我的爷爷对我说:“男儿当读五车书(杜甫诗),男儿当泼十缸墨(自言道)。”
爷爷拿起了笔杆,在那里跟我讲如何学好书法,写好字,做好人。我虽淘气,但也畏惧爷爷的威严,毕竟打骂我的老子都要被爷爷骂,我自然望而生畏。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拿起笔杆学习书法了。
“写个字都歪七扭八,连笔顺都搞不清楚,字不正则心不正!写字给我一笔一划地写,要写得像书上那样!”爷爷看着我的字怒骂道。那年我才七岁,这是影响了我一生的一句话。
爷爷说,学书法,要临帖,要有师父,没有前人的指引,就会胡来,犹如邯郸学步,最后是四不像,拿笔先要有力,落笔才能生辉。
然而我并不上心,因为常常会听到,所以记忆犹新。
八岁那年,我最敬畏的爷爷因心脏病驾鹤西去,与世长辞;他的责骂仿佛随着响亮的鞭炮声轰鸣而短暂,那一晚,写个字,手都巍巍颤颤。
听我爸讲故事,四十年前,我爷爷那时是小学的校长,是村里不多的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每逢年节日,村里人都会找爷爷写字,好的有如春联和村居委的宣传告示,不好的有如村里的丧事挽联。
那时候,日子很贫困,拿着校长的三十块钱工资根本很难满足家庭的需求,所以经常靠爷爷的一手字赚点生活补贴。对于家里人,特别是男丁,要求异常严格,父辈四兄弟,只有二叔念书,后因我二叔学了一年字,拿笔姿势还是不好,被爷爷的藤条打肿了。他言道:"墨磨偏,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中华弟子规)。”
事隔经年,我也对爷爷的记忆越加不可追,所以只能从父辈的口中再去了解我的爷爷以及“他的书法”。
“那村里的祠堂四副祭祖词,是请了县里书法最好的四位长辈写的,其中你爷爷写了一副楷书,跟书上的字一样工整,到现在还挂着在那儿。”这是二叔说的,那眼神依然充满了怀念和敬畏。
“到了你们这一辈,会拿笔的人越来越少,打游戏,玩手机,看电视的人越来越多,人字的撇捺都写不好。”二叔开始吞云吐雾,批评的时候毫不含糊。
二叔比较担忧的是,家中每年都是自写春联,过个几十载,不知是否还有人写。
我这一辈,家中有二十几人(堂兄弟姐妹),各有所长,各有所好,唯独我执笔写流年,不愿忘记爷爷的教诲。一笔一划,书写人生路。
毕业后,说好的患难与共,也面临着天南地北,为了生活,为了家人,都纷纷投入自己的事业,身心疲惫后,也不再有余心去学字;而往来的书信也好(自己和朋友的一个爱好),电联也好,越来越少。我时常会听到朋友的倾诉:要是当年在校的时候,肯好好跟老师学写字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写的那么入目难堪。
我常常会鼓励他们,现在学还来得及,可我得到的回答就是写了十几年了,字都定型了,也没时间去学了,恨小时候没学好。
是啊,当初谁不淘气?小孩子或者青少年,谁不叛逆?心浮气躁的时候,没有谁愿意沉下心来写写字,读读书。我不禁再次想起了爷爷,感恩我的爷爷。
“人字,怎么撇,怎么捺,要看你自己,你的人生,怎么写,在你手中。”这是整理家中旧书看到爷爷的笔记。那行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古朴,内敛,毫不喧哗。
书法的学习,犹如探知真理,路漫漫兮其修必远,修的不是字,是心。人生若一米长,已走四分之一,剩下的八十厘米,是否还要等待?
一如多年,未是功成名就,也无锦衣还乡,多是潜藏,还是浮夸?只愿左手香茗,右手龙须,外世尘缘喧嚣,我自痴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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