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忙很忙的日子里读《文学回忆录》——古希腊罗马部分（上）

在很忙很忙的日子里读《文学回忆录》——古希腊罗马部分（上）

（文中所引用句子，来自《文学回忆录（上）》，第一、二讲，希腊罗马神话（一）、（二））

一、

“人类某一样东西的起源，很糟，很不光彩的。”

“劳动是苦的，做爱是悄悄的，唯战争胜利是大规模的，开放的，故有声，声有歌，歌有诗。”

文学的起源。

记得上高中的时候，教语文的睿哥曾经提起过一首被认为是人类最早的诗歌的诗，名叫《弹歌》的，全诗统共只得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意思也极直白，即描述远古人狩猎的场景。

人为什么要写诗呢？或者再简单些，为什么要写东西呢？

因为人的心中有些东西想要倾诉，想要告诉别人，告诉天下人。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

我想那时的人生活是极简单的，简单得几乎只剩下一件事情——“活下去”。劳动为了活下去，做爱为了活下去，发动战争为了活下去……所有的情绪都围绕着这一件事，与其他任何动物都没有不同，人类最初的欲望是很丑陋的，没有“舍生取义”，也没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有“活下去”，而得以活下去的人太开心，故歌唱舞蹈，祭祀拜神。前者庆祝此次胜利，后者祈求下次胜利。

文学的起源，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一次次得以“活下去”，而在那些与环境、灾难、天敌、甚至是同类相抗争以图活下去的过程中，诞生了文学。

一点也不美好，不浪漫。

丑陋的真实。

“战歌，祷词，劳动号子。”

二、

“这种史前期希腊神话，是否定之否定，是兽性的，动物性的。被忽略的“史前期”告诉我们，人性是如何来的：有兽性的前科。”

“神性，是人性的升华。人性未觉醒，自然一片混沌。”

学科学的唯物主义时，书上说：人总说是神造了人，神如此仁慈，故给予自己的造物“人”与自己类似的模样。但实际是人造了神，故人的“神”有人的模样，若是猪狗牛羊的“神”，便该是猪狗牛羊的模样。

然而人总是宁愿相信自己是被别的什么存在所“创造主宰”，也不愿意记得自己的祖先是一只“猴子”。

很可笑，也很正常。

三、

“……潘多拉急关匣，只剩希望在内……墨丘利将希望郑重送给人类，以补不幸。”

“金的时代不耕而获，无为而治，银的时代就耕者有其食了，铜的时代日子常感困苦，铁的时代纵欲作乱，失去信仰，同类相残，血染大地。”

“潘多拉的匣子”，出现在无数文学作品里，潘多拉打开匣子，放出无数苦厄，只关住了希望。最后人类得到希望，这是珍贵的礼物，但苦厄已经遍布大地，于是人类勤苦，抗争苦厄，以获得希望。

然希望是什么？

苦厄总是很直接而实际的事情，贫穷、疾病、饥饿、灾难、苦痛……我们在这些里头挣扎，盼望有一天不用再面对这些，此为“希望”。

希望很抽象。

很有意思的是，如果没有种种苦厄，不必与其抗争，希望便没什么用了。可见世上最好的送礼办法是先使要送礼对象倒霉，而后无论送什么都显得珍贵。

四、

“人类的快乐，不要靠理性、电脑、物质，而来自情感、直觉、本能、快乐行动。”

“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读初中时曾有一部韩剧大火，其中的男主角是外星人，时常会受宇宙空间的波动影响而从地球上消失，因为空间波动的不确定，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消失，也没有人知道这次消失后，他是否还会再出现。印象最深的是在片子结尾时女主角的一段独白：你问我面对他总是毫无预警地消失，会不会很难过，当然会伤心。但也因此，我也会更加爱他。因为一想到此刻在我眼前的他，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看到，就会觉得那一刻，无比珍贵。

很肉麻的话，但当时却不知有多少“无知少女”为此哭得稀里哗啦。

很久以后再和朋友聊起这部剧，发现其编剧真的是很聪明的人，人的劣根性大不过只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而在这部片子里，他让相爱的人反复“失去”彼此，并永远活在随时会“失去”的恐惧里，故二人一直如此相爱。

有时觉得，世间很多人“爱”来“爱”去，寻死觅活，到最后，还不如看一部“狗血韩剧”来得清楚。

五、

“神话，是大人说小孩的话，说给大人听的。”

这是我极喜欢的一句话，因为作为一个已经开始念大学的人，我在越来越多的时候开始被人视为一个“大人”。“大人”要做些什么呢？暂时还不很清楚，但“大人”有什么不该做的呢？这个倒已经有很多很清晰的了。

比如我喜欢看神话，可神话大概不是“大人”该看的。因为“太不实际”。

然而“大人”不该看“神话”吗？

可我怎么觉得，“神话”其实正是写给“大人”看的呢。

因为“大人”总是不喜欢听别的“人”说话，才教“神”说话给他们听。

六、

“中国算命，可卜生死，但从未有人问：谁决定命运？”

“希腊命运之说，通而不通。希腊命运说，中国命运说，都没有勇气探索谁主命运。”

从前人们以为天上有神，神操纵人，于是很多人求神拜佛，祈一个好命运。

后来人们飞过了云层，飞到了太空，登上了月球，未见到神，仍有很多人求神拜佛，祈一个好命运。

大约“神”就像是课外阅读课老师布置的范围极大的听写作业，不知道要考哪里，也不知道背哪些句子才有用，但不背今晚就该睡不着了。

不知“神”在哪里，也不知拜“神”是否有用，然而总是怀有希冀。

七、

“如果你把宗教当做哲学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宗教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哲学当做艺术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哲学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艺术当做宗教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艺术究竟是什么。我的意见是，将宗教作宗教来信，就迷惑了；将哲学作哲学来研究，就学究了；将艺术作艺术来玩弄，就玩世不恭了。”

有一点绕的一段话，然很有哲理，很有道理，先生已讲得极好，我记下来，与大家分享，也与我自己分享。

我记得我曾在一本书中读到这样一段对话——

“你盯着佛像，在看什么？”

“我在看……佛的相貌，与人有什么不同。”

想起来，记在此处。

八、

“人没有长牙利爪，没有翅膀，入水会淹死。奥运会要是给动物看，动物哈哈大笑。奔走不如动物，游弋不如鱼，但人主宰世界，把动物关起来欣赏。”

前阵子去看《巨齿鲨》，鲨鱼很可怕，戴着3D眼镜，显得尤其吓人。

更吓人的是，我们都晓得，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有那样可怕、甚至更为可怕的东西被“放”出来。

我们有车了，不用和动物比速度，所以不再怕虎豹；我们有船了，不用和鱼比游泳，所以不再怕鲨鱼……最后，人变成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我一直觉得，如今我们对自然，太不畏惧。

畏惧是贬义词，但总比有一天对自然来说，“人类”变成一个贬义词来得好点。

九、

“人说难得糊涂。我以为人类一直糊涂。希腊神话是一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因为糊涂，因为发昏，才如此美丽。”

于第二讲的末尾看到这一句话，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很矫情。

在从前的许多年里，总是被教导要做一个“清醒明白”的人，读文章要晓得意思，还要做“阅读理解”，恨不得比写那篇文章的人还要“理解”它。

然而有时候，正因为“不明白”，才越发喜欢。

没有人知道蒙娜丽莎在笑什么，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蒙娜丽莎的微笑》。

希望我一直糊涂。

希望我在糊涂着的某一天，能变得美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