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国文是在听闻温小桃的老公陈东出事后决定“衣锦还乡”的。
说衣锦，也没那么名副其实，但和当初温小桃扔他的时候，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李国文是情场失意，后来赌场才得了意。
如果不是温小桃当初给那个狗屁教育局局长陈东当了填房，他也不会一怒之下跟着工程队跑去南方。
最后到了惠州，赶上台风登陆，有三天没干活。
李国文闲得发慌，那天下午便顶着台风暴雨的跑到工地附近的彩票站赌了那一把。
李国文自己都没想到，他命里还能有那么一笔横财，彩票中了个不大不小的二等奖。单住奖金约五十万，偏那次李国文鬼使神差地同一组数字买了三注。
领奖的时候还觉得是特么在做梦。
当时李国文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事告诉温小桃，但很快打消了。温小桃结婚后，李国文听人说她开的车都值三十多万。一百多万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便有些泄气。
也就泄气了一小会儿，李国文又欢实起来了，这些钱对温小桃可能不算什么，却是李国文祖坟都冒了青烟的大财富。甚至为了保险起见，李国文在几个不同的银行分别办了银行卡，平均存了进去。
好多天，李国文晚上摸着那几张银行卡睡不着觉。最后一咬牙，大手笔地奖励了自己一部当时刚出的苹果7。
后来，李国文就是用这部标志明显的苹果7跟温小桃重新联系上的。
那时候，温小桃老公出事已经半年了，受贿，渎职……乱七八糟的事加一起，财产统统充了公不说，还判了8年。
据说也就给温小桃留了套房子。
温小桃才26，算是年纪轻轻守了活寡。
当然，李国文回来不全是为温小桃，他绕世界地转了好几圈后才发现，他那钱放在银行还算是钱，真拿出来在外面混，狗屁不是，买套房子就啥都不剩了。
并且还不能在大城市买。
根本不经花。
回来就不一样了了，小县城的房子好地段也就四千块一平米，买套一百平米的，再买辆车，剩下的钱还能开个店当个小老板。
转眼就可以成为县城的中产阶级，完全可以跟温小桃比肩。
不对，温小桃如今跟着她的局长老公落难，虽然没承担什么刑事责任，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所以他李国文，已经可以在温小桃跟前扬眉吐气。
就像以前，每次把她按倒睡服那样的，扬眉吐气。
李国文承认，以前，他跟温小桃在一起，也就是上了床后能扬眉吐气那么一下子，其余时间，他都是低眉顺眼、极尽讨好的。
那时李国文跟温小桃一起在县城一家印刷厂打工。
2
温小桃长得跟她的名字差不多，白里透红的一只水蜜桃，唇红齿白，高胸脯小细腰，蓝不出出的厂服穿她身上，都有一股子诱人的味道。
温小桃还每天扎两个麻花辫，但一点都不觉得土气，比厂长那个念过大学、当会计、染了一头黄毛，每天高跟鞋蹬蹬蹬、自诩厂花的外甥女洋气得多。
李国文跟那起子小青年背后总是说，温小桃才是名副其实的厂花呢。
厂长外甥女，屁咧。
而李国文当时除了年轻威武，别的也真没啥了。家里穷不说，也没什么文化，甚至温小桃好赖在车间干的也算技术活，他李国文也就是个装卸工，卖力气的。
但李国文竟然开挂般地把温小桃睡到了手，说起来，这还要感谢那个好色的车间主任。
温小桃当时被那个老色狼骚扰得不行了，就差没当众翻脸了。
李国文听说后，没事儿就巴巴地往车间跑得勤起来，尤其老流氓在的时候，便装出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对温小桃嘘寒问暖，也瞅准机会勾肩搭背一下。
温小桃起初有些不乐意，后来倒是清楚了李国文的用意，也便顺水推舟地跟李国文开个玩笑，撒个娇，起个腻什么的。
弄得车间主任一脑门火气，说温小桃简直脑子进水了，竟然看上李国文那个穷鬼。用老流氓的话说“除了家伙事儿比我硬，别还有什么”……
这话传到李国文耳朵后，家伙事儿当即就硬了，开始不满足跟温小桃那种做出来的打情骂俏。
后来李国文舍财地请温小桃吃了几次有点儿小档次的饭，那次，一边骂着车间主任一边灌了温小桃两瓶啤酒。
借着温小桃酒后的恍惚，把她弄到小宾馆里，三下五除二地睡了。
温小桃是被李国文睡到中途的时候清醒过来的。疼醒了。
那是温小桃的第一次。
醒酒之后的温小桃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悲悲戚戚，弄清楚眼前一幕后，叹了口气。温小桃说，李国文你比那个老流氓也好不哪儿去。
温小桃的反应让李国文鬼灵精地反应过来，温小桃还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见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无奈罢了。
何况，之前俩人多少有些半真半假的感情铺垫。
李国文就把自己的家伙抽了出来，一任它在裆里挺立着，光着身子半跪在温小桃跟前，低声下气地说，至少我能光明正大地娶你，小桃我保证会对你好的。
温小桃就笑了一下，你们男人，还真没什么好东西。
李国文就凑着又爬到了温小桃身上，说小桃我轻着点儿，我不那么混了。
温小桃没吭声，李国文就试试探探地，完成了对温小桃的第一次侵略。
自温小桃清醒后，身体就没做出任何反应，好像李国文没侵略到准地儿似的。
是睡了几次后，温小桃才慢慢有了反应的。
李国文没告诉温小桃，他后来在勾起她回应和波澜的花招，都是他在在手机中那些黄色网站恶补的，为此，那个月李国文手机费奇高。
但李国文觉得那个钱花值了，其实也没多少，却让他蹭蹭地把自己的床上功夫升到了九段，随便几个花招，便让温小桃在身下服服帖帖地咿呀哎呦地叫唤了。
温小桃每次上瘾的时候，面若桃花，眼神迷离，两只柔软的手臂拿了吃奶的劲儿箍着李国文的屁股，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每每那样的时候，李国文觉得人生都飞起来了，他简直就特么最有福气的男人，死在温小桃身上都赚了。
没想到横空插过来一个死了老婆的教育局局长。
3
温小桃起初就是厂长给教育局局长用的美人计，为了能拉来学校复习资料印刷的大生意。
李国文后来纳闷的是，当初车间主任那么骚扰温小桃，她都百般不乐意，到了教育局局长那里，温小桃竟然乐意了。
也不知道厂长跟他老婆给温小桃灌了什么迷魂药。
温小桃来跟李国文提分手的时候，李国文暴跳如雷，说没想到温小桃你也是嫌贫爱富的女人，当初在车间主任那里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不过是嫌弃人钱少官小罢了，一个教育局局长就把你放倒了。
温小桃不愠不火，随你怎么说，想骂就骂吧，李国文是我对不起你。
李国文就真骂了，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李国文说他都四十多了，没准家伙都不管用了，能不能硬都不好说，温小桃你那么浪跟着他不怕守活寡啊……
温小桃说，不怕。
李国文又说，妈蛋的你就不怕我把你跟我怎么睡的都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啊？
温小桃说，这个不劳你费心，他要想听，我自己说给他听。
李国文登时没脾气了，听温小桃这话，他俩的事儿，陈东肯定是知道了。人家知道了也乐意娶温小桃。厂长老婆说，局长出手就是大方，见面礼就给了小桃一个大单，小桃在厂里拿的提成正好付了套房子首付，又让小桃把他爹妈都接来，还把小桃弟弟从镇上转到了县一中。
厂长说，小桃以后就是咱的财神爷了。
温小桃最后说，李国文你要真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就把我宰了也行。
结果李国文七窍生烟地提前要了最后半个月工资，窜了。
宰了温小桃，他没那个胆。
但现在，他倒是有胆回来看温小桃的笑话——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李国文，也要杀个回马枪，待看够温小桃的笑话后，再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敲锣打鼓地娶了，要让他温小桃知道，她的目光又多么短浅。
4
李国文买了房买了车，又盘了个门面弄了个敞亮的洗车行之后，才装模作样跟温小桃联系的。
李国文在电话里说，你的事儿我刚听说，小桃我请你吃个饭吧。
以为温小桃会拒绝，没想到她一口应允了，说好啊。我也有些日子没出来吃饭了。
李国文心里就不屑了一下，仿佛感觉出了温小桃的落拓。
但一见面，李国文眼前还是突地亮了一下。
26岁的温小桃还是水蜜桃一个，一点没蔫没皱巴，依然水嫩嫩粉嘟嘟的。甚至还跟以前的厂长外甥女一样，染了棕色头发，穿了高跟鞋，深蓝色套裙。
比以前洋气得多。
神情中也没见丧气懊恼什么的，一股子神清气爽的。
李国文想好幸灾乐祸的安慰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倒是温小桃，打量了李国文片刻后，落落大方地说，鸟枪换炮了，混得不错嘛。
李国文装逼地穿了套七八百块钱买的西装，裤子商标还塞在后腰上没拆去。听温小桃这么一说，李国文也就装腔地笑了笑，还凑合吧。
又问，你咋样啊？
温小桃笑了一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男人进去了，剩我一个。
李国文就说，这事儿闹的，他咋那么倒霉呢。
温小桃就说，也没啥，谁在那位置上都不好把控。也不都怨他。但他也不冤枉。
李国文就有些哑然，没想到温小桃还真镇得住，都这样了，竟然没什么抱怨的。
李国文给温小桃倒了杯啤酒，那你靠啥生活啊？
温小桃笑起来，我还在印刷厂啊。
李国文有些吃惊，你还上班呢？怎么他……没牵扯到你？
温小桃说牵扯当然是有，但厂长也挺照顾我的，没因为这事儿把我开了，我还继续做我的业务部经理。
李国文眼睛瞪得老大，业务部，还经理？
李国文回来后，还真没跟以前厂子的人联系过，以前跟他好的都是穷鬼，李国文有私心，怕他们跟他伸手要借个钱什么的。
所以他半点不知道，温小桃竟然干到了印刷厂业务经理。
那……李国文迟疑着问，厂子没受影响啊？听说当初，厂里也没少用你老公的资源。
温小桃就笑起来，那些资源谁说的清，说他的就是他的，说我的也是我的，都是我自个儿去跑的业务，我赚的钱，每一分都干干净净，合理合法。
李国文嘴巴张了老大，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那顿饭李国文简直有点食不知味，最让他懵逼的，是吃晚饭后离开时，他才看到温小桃依旧是开着价值三十多万的车来的。
温小桃的人生，压根没受影响。
但是，怎么可能？
后来，李国文还是不甘心地打听了一下。
一直打听到车间主任那里。
5
从车间主任的角度，温小桃完全就是一个狐狸精，当初同意嫁给陈东，一是看中陈东的地位，另外就是陈东手中的资源。
据说吃了两顿饭，温小桃就在厂长和陈东的言语中听了出来玄机，原来钱还可以那么赚，通过所谓拉业务，拿提成。
然后，温小桃就借着陈东当时的丰厚人脉，根据公司的业务规定，给厂里拉来了一批又一批复习资料的印刷。
陈东出事后，倒是查到了这一块，但在价格和回扣上，并无半点见不得光的地方，印刷厂的费用不比同行高，印刷质量也不比同行低。
而温小桃所拿提成比例，也严格按照厂里明文规定。最后查来查去，不了了之。
并且陈东一出事，就坚决跟温小桃办理了离婚手续，鉴于两人结婚时间短，财产上基本没交集，陈东的事儿，半点儿没牵扯温小桃。
最后陈东锒铛入狱，温小桃则活得风生水起。
车间主任拍着李国文的肩说，跟妖精比，你还是嫩了些吧？
李国文简直听傻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当初被他睡得酣畅淋漓的温小桃，能有这份心机。他这次衣锦还乡，还想着她如今可怜兮兮，没准会依附于她，他要重新高高在上地睡他几把。
结果，温小桃连让他怜悯一下的机会都没给他。
不仅如此，因为根本不懂经营之道，没过仨月，李国文的洗车行就赔了个底儿掉，很快连车都养不起了。
李国文差点懊恼死，如果不是为了让温小桃对他刮目相看，他大概不会那么冲动地把钱都砸到所谓生意上，去当特么地什么老板。
然后在他吐血转让洗车行的时候，温小桃救再次出现了，请他吃了顿大餐。
温小桃说，你没听人说吗？所有买彩票中奖得来的钱，都是不能善终的，还是自己挣得牢靠。
李国文差点又七窍生烟，温小桃连他的钱怎么来的都知道，并且，还说中了。
其实李国文也听人这么说过，但他以为自己不会落到那个结局，没想到，也基本差不多。
哪还有脸面留下来，车一卖，又下了惠州。
温小桃在李国文离开没几天后，去探监时，再一次跟陈东提出了复婚申请。
温小桃说，你不同意也可以，我会一直等你出来。
陈东穿着囚服看着年轻貌美的温小桃，在出事后第一次落了泪。
6
全都不是外人猜得那样。都不是。
到底为什么，温小桃觉得没必要跟任何人解释，她自己知道就好。
当初，她知道厂长拉她去见那个男人的目的，但她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教育局局长，竟然是自己小学语文老师。
当年，陈东去温小桃的村里支教过一年。
是他当初教给了她第一首唐诗床前明月光，是他教她读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他让她知道，翻过山去，外面还有一个世界，那里的女孩都穿裙子，每天洗脸刷牙，男人则穿白衬衫，还有干净的皮鞋。
陈东曾抚摸着温小桃毛茸茸的短发说，小桃，长大一定要走出去看看。
多年后，这些，陈东都已不记得了。
但温小桃记得。
家里穷，她读完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照顾父母，负担弟弟，但心里，一直装着一个没有人触摸到的梦。
至于李国文，连温小桃那个梦的边边儿都摸不到分毫。
被李国文上手后，温小桃是想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和陈东的重逢，让温小桃那个快被封死的梦突然苏醒了。
陈东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来，直到第三次见面，温小桃带去了当年，陈东走时留给她的一个粉色封皮的笔记本，他在笔记本上亲手写着，小桃，一定要出去看看世界。
温小桃说，陈老师，我辜负您了。
年过四十的陈东感慨万分，他说每一种花都有它开放的方式，小桃，你没辜负任何人。
就那么一句话，温小桃突然泪落如雨。
在现世的逼仄中活了太久的温小桃，突然就听到了梦想的回声。她觉得她的命简直太好了，好到她把一切都跟陈东坦白后，陈东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抱在了怀里。
那一刻，温小桃不想再去分析陈东对她，除了当年那点情分，还贪图什么。
那有什么重要的？何况，跟着陈东一步踏出去，外面的世界，才真正成了外面的世界。
温小桃经过陈东的几次点拔，就把梦想，变成了生活的锦衣玉食。
温小桃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李国文，她活进了一个女人最想要的人生。
所以陈东出事后，身边的人都换了面容，但温小桃没换。
温小桃知道没有陈东，就没有她温小桃。包括最初她跑业务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关于回扣，关于价格，关于质量，陈东都为她严格把了关。
陈东曾经没能把好自己，或者已经预知风雨欲来，才在温小桃这里，用了所有心力。
他们之间，有相互的利用，但更有情意。
这一点，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因为这年头，谁特么还会相信爱情呢？
然始终，信者必有所得。
如温小桃，她确信她会打造一份最好的生活，等陈东出来。她会跟她复婚，会在政策许可范围内，给他生一个孩子。
一步步来，温小桃不急。
至于李国文，她连他曾在她身上制造的欢愉，都忘得半点不剩了。
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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