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家有二斗红高梁不当孩子王”。我父亲生在旧社会,虽然没有家徒四壁,但红高梁不足二斗,所以这才当了“孩子王”。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在乡村小学岗位上辛勤耕耘,一直干到退休。
父亲执教时我还不太懂事。总觉得我家与其它人家不太一样,但究竟哪里不一样我却说不出来。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不太说话,但家里规矩颇多,就连怎樣坐,怎样站都有規定。父亲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有了规矩才成方圆。我上学以后,这才发现,我家与其它人家最大的不同是别人家的墻上贴的是画,而我家的墻上却贴满了标语和条幅。比如“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知识就是力量”,“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等等。标语条幅有白纸,也有彩纸。上面的字都是爸爸亲手写的。父亲写字时,母亲站在旁边看,然后又念给我们听,最后再亲手贴到墻上,还问我贴的正不正。
我母亲是我村迎娶的第一个不缠足的大脚媳妇。她小时侯念过书,会写信,还会骑自行车。上世纪50年代扫盲时,她还当过速成班的老师。母亲健谈,经常与我交流。有一次我问母亲,标语上的“阶梯”是什么意思?母亲看着父亲对我说,阶梯就是往高处走的梯子。父亲接着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往高处走就得读书,书籍就是阶梯,知识就是力量。有了梯子,又有力量,你就会越走越高。
我当时还小,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只是被动接受。长大后离开父母,不知为什么我也喜欢名人名言,并与书报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不光有了读书的愿望,而且养成了读书的习惯。上世纪80年代,我还参加了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并以一次及格四门功课的优异成绩取得了宁夏大学大专学历。1984年我被企业聘干,以后又被调到技工学校当教师,也像父亲一样当上了“孩子王”。
我父亲有四个儿子。我是老大,老二脑子比我好使。他博闻强记能写会画,而且懂乐理,会谱曲。高中没毕业就选拔到县文化馆工作。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他考上师专。毕业后先在乡镇中学教书,被评为地区模范教师后又被调入县职业中专任教。他在职业中专给我来信,说“我们不光是亲兄弟,现在我们还是同行……”。
老三没上高中,可吹拉弹唱都会。因此被选入“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后来又在父亲所在学校打零工。虽是校工,但一有教师缺勤,学校就让他代课,他自己更是乐此不疲。老三说,代课也是学习,自己学懂了学通了才能更好地辅导孩子。在他的影响和辅导下,他的女儿(也就是我侄女)1998年高考时,物理试卷得了滿分,是当年山东省第一名,被誉为“理科状元”。在山大毕业后又读研究生。2004年,还公派澳大利亚留学。现在济南某高校任教。
2013年我回山东探亲,与在大学教书的侄女碰到一起。在家庭宴会上,父亲对我们说:“咱们祖孙三代都当孩子王,我八十多还是小王,孙女刚过三十却是大王,这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听完父亲幽默而又现实的发言,全家人都笑了起来,而且都笑的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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