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雨

我坐在教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盯着圣坛上从来没有点燃过的烛台发呆。

隔着画着圣母玛利亚的花窗玻璃，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变得沉闷不清。

回到洛杉矶之后的第一场雨，终于还是来了。

洛杉矶一直都不是一个经常下雨的城市，空气一直是干爽的。

每当下雨的时候，我都会突然想到，以前在家的时候，江南的梅雨季节，能呼吸到的湿气，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霉味。

梅雨季准备出门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了下来，没几分钟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过了一小时都不见停，最后只好换回睡衣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的时候；

在花园里遛狗遛到一半，身上本来就已经湿热难耐，手背上突然滴了几滴水滴，本以为是空调外机的滴水，过了几秒突然下起了大雨，于是抱起狗向地下车库跑的时候；

电影看到一半，看到手机上突然多了五六条未接电话，后来发现是母亲打过来问自己在不在家，要收晾在外面的被子的时候。

……

以前那么讨厌的事情，突然想起来，竟然有一些怀念。

过了一夜，洛杉矶的海风一吹，地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差不多。

醒过来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的微信。

最新的一条是一个阿姨发来的一长段，关于她的女儿。

女儿考了一个不错的大学，念的审计。学习很努力，还去美国考了注册会计师。

我一直以为她会找一个好的会计事务所，拿一份很不错的薪水，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水到渠成。

可那天晚上，阿姨说，她女儿要放弃一个很好的面试机会了。

那是个极少数人才能拿到的面试机会，在上海，如果面试成功，不仅仅是一份极好的薪水，更是一笔能在履历上大写特写的经历。

可是女儿说，不想去了，就想呆在家乡。

我最开始，也想着这样一个机会，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我就去问了问那位阿姨的女儿。

她说，她一直都很喜欢做手工，如果选择了去外地上班，那么大的强度，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那她就没办法好好在休息时间做手工了。

她说，她只是想在自己的家乡，熟悉的地方，安安稳稳找个工作，有一些空闲时间，周末在家里能定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拼，不闯，安稳一隅。

我大概有两年没有回去过了，我也不算是个太思乡的人，只是偶尔，一些回忆会蹦出来，就像洛杉矶的雨夜，雨水落在泥土里的味道老是让我想到小学时学校操场的沙坑被雨淋湿的泥土味。

家乡，终究是一个摆脱不了的，最为熟悉的地方。

即使最后离得再远，在听到乡音，看到熟悉的东西的时候，都会有片刻的怔忡。

那么多辛苦的时候，只是想到家乡熟悉的餐食，听到家乡熟悉的地名，就已经是最好的慰藉。

不算思念，只是糅在骨血里的熟稔，是所有人最后的避风港。

我也愿意回到家乡，回到我成长的地方，也许只是为了路口拐角的一碗热汤。

嗯，还可以加一笼小笼包，蟹黄的。

End.

文/陳胖子Je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