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流浪歌手的战斗

作者: 林玉枫 | 来源:发表于2018-08-29 10:59 被阅读3次

    这段时间见了好几个玩音乐的朋友,想起了流浪歌手木子。此文是分享木子从逃离工厂走上流浪歌手之路的经历,面对中国并不开放的街头文化以及周边的物是人非,他的思考和发泄。

    一个人,一把吉他,一个音响,辗转十几个城市,引吭高歌。时而面朝大海,时而伫立天桥,抑或驻唱酒吧,这是木子近几年生活的全部。

    遇见他时,他正含着一支烟,面朝着深圳湾红树林一片汪洋,对着麦克风唱着beyond乐队的《真的爱你》,对面是香港新界。

    很多人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享受着海风与歌声的缠绵。一曲完毕,木子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的头发比我最长的时候还要长一点。歌声停止,周边没有想象中的“再来一首”、“唱的好”的呐喊声,对于他们而言,有免费的音乐听就听一下,尽兴时小声哼唱一番,没有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漫步红树林吹着海风享受深圳改革开放带来的便利。

    相比一些骑车、漫步,穿着光鲜亮丽,举着遮阳伞,带着墨镜的城市白领来说,木子的打扮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他穿着一双人字拖,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海水一波一波地撞击在他伫立的石板上,溅起一片片浪花。

    木子抽完了烟,调整了一下麦克风,一连唱了好几首beyond乐队的歌曲。他面带微笑,很享受地一边扫弦一边高唱,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向脑后。他身后的栏杆上趴着一排看着他唱歌观众。人群都是一堆堆地聚在一起,他那边只有一个戴着帽子打扮考究的小伙子坐在那。

    “你是广东的吗?”趁他休息的时候我走了过去问道。他停下调弦的动作,抬头微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广西的”。

    “能合作一首吗?”我继续问道。

    “可以啊”,木子随意说着指着旁边戴着帽子的小伙儿笑着说,“一直叫他唱,他不敢,这有啥害羞的嘛,唱的不好也没人说你”。

    他负责伴奏,我负责唱,第一次合作,我的节奏不是很好,不过最后还是将许巍的《故乡》唱完,没想到还能听见零零星星的掌声。

    一曲完毕,他笑着说,“不错,还来吗?”。

    “没问题啊,朴树的会弹吗?”我看着他说。

    “不会”

    “许巍的《我们》会吗?”

    “不会......不过我会《曾经的你》”

    “行”

    我们像在谋划一件大事一样互相商量着唱哪首歌,随心所欲又郑重其事。

    不一会儿音响电量不足,他关掉了电源说,“让它歇息一下,稍后后还能唱几首歌,待会儿有个朋友过来,他也有装备”。

    通过闲聊得知木子早年在东莞工厂上班,流水线,从早上8点一直到晚上10点,老板还动不动拖欠工资。那个时候他对着流水线上连绵不断的产品,每天靠着beyond的音乐让自己保持清醒。用歌词里面的话说,那段岁月他的感受就是“无尽空虚,似把刀锋静静穿过心脏”,没有谁愿意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嘈杂的环境中度过一生。每天看着周边工友们呆滞的双眼,麻木的表情,他格格不入。

    “我们辞工吧”他不止一次这样对朋友说。

    “辞工了我们能做什么呢?”朋友无奈地反驳道。

    “可以玩音乐啊,我弹琴,你唱歌,走遍中国”,他兴奋地眨着眼睛。

    “玩音乐能赚钱吗?没有钱哪都去不了”当时刚刚20岁出头的年轻人就已经意识到了金钱在中国的重要性了。

    “我们将技术练好一点,会有人给钱的,可以自己写歌,也可以去酒吧驻唱啊,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和风景,总比待在这里做一个机器要好”。

    “至少这样每个月还有三四千块钱,辞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最后他挣扎着离开了那个待了几年的流水线,想着朋友劝他留下的“良言”,他问自己,“离开了这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我不信!”

    “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他去意已决,哪怕工厂以没有提前一个月辞职为由扣了他的部分工资。

    一把吉他,一个背包,带着他的全部家当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生不如死的地方。他去了长安租了一个房子,开始计划着自己的流浪路线。作为一个广西人,除了广东广西这两个城市他都没去过其他地方,所以他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是首都北京,去看看毛主席,看看北方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同乡眼里“除了广东广西都是北方”,他想打破这种坐进观天的思想。

    一个星期后他出发了,告别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告别他暗恋了多年的姑娘。

    离开了东莞,一切都是新鲜的,他看着大街上行走着的各色各样的人,听着不同地方的方言寒暄声,似乎忘记了工厂冰冷的生活给他留下的阴影。初到北京,在一个地下通道里遇见了一位小伙在那歌唱,寒冷的冬天,人群匆匆。这么好的音乐,怎么就么人伫足倾听呢?他有些生气,从口袋里搜出100元钱蹲下身放进了小伙的琴盒。小伙停下歌声说了声“谢谢”便继续演唱,木子站在那儿直到他唱完,本想向他询问一些关于北京街头演奏的情况,没想到小伙子是一个大学的学生,那天是他第一次街头表演。临走前,木子留下了他的电话,两人相约下次一起街头演出。

    就这样两人再地下通道连续唱了4个晚上,两个吉他菜鸟,4个晚上战战兢兢地重复地唱着8首歌挣了1083元钱。木子高兴地将唱歌所赚的钱拍照通过QQ发给了朋友,换来一句不痛不痒地“祝你成功!”

    在木子看来流浪歌手都是过着无拘无束、独立自我的生活,他一直做着这个梦。况且有陈楚生、庞龙、西单女孩这样的歌手做示范,他便更有信心。

    生活可以很文艺,文艺不一定是生活。

    天气越来越冷,能停下来听他们唱歌的人也越来越少。有一天两人照常表演,几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骂骂喋喋地走过来让他们收摊走人,木子年少轻狂,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最后他的吉他被砸了个稀巴烂。

    “凭什么他可以骂我,我就不能骂他”,回忆起这段经历木子仍然愤愤不平。

    第一次知道了要走街头音乐这条道路首先要克服一个名叫“城管”的机构,那个寒冷的冬天,首都的城管让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暖意。很快他离开了中国这个最具权威,音乐人最多的地方。

    之后他的足迹踏遍天津、山东、江苏、上海等十几个省市,每个城市他都要面对一群与他捉迷藏的“市容整治者”。他慢慢地习惯了在城管来的时候配合地收起吉他辗转下一个地点。

    “中国人(很多人)都不懂音乐”他吐着烟雾缓缓地说,“Beyond、许巍、Nightwish、甲壳虫乐队、老鹰、皇后乐队他们的音乐都做得多好啊”。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深圳”他说着拿起吉他插上音响又开始弹唱起来。

    “收起来,收起来!”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这里不准唱歌”,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我又不收钱,就自娱自乐啊”木子尽量保持微笑,相比两年前的他来说,这算是很大的进步。

    “不准唱,就是不准唱”中年男人不由分说地提高了音量。

    “跳广场舞的那么大声音你们怎么不管啊”木子见形势不对边收拾吉他边低声嘀咕着。

    “收完,赶紧走!”

    “我不唱,坐在这休息下都不行吗?”木子不以为然地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不一会儿中年男人无奈地走开了。

    “‘不是来了就是深圳人’吗?我又没扰民,又不收钱”木子自说自话地看着远方。

    “下一站去哪?”

    “广州”

    分别前我们互加了微信,木子说,“我朋友圈每天都会发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打扰到你。”我说,“微商吗?”

    翻看了一下木子的朋友圈才发现他每天都会分享好几个关于音乐的视频,有时候是自己在街头演唱,有时候是国外音乐短片,但是他分享的视频都会配上一段烦躁悲观的心声。

    “fuck这个世界!”、“贱命一条”、“我日,我燥”、“罪恶的金钱至上!”......平静谦逊的外表下,他一直在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抗争着。

    五年过去了,他最终没能写出让自己满意的音乐,与在工厂的沉闷压抑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内心压抑的情绪。前段时间在ktv他参加了一个女孩的生日会,为她弹唱着自己喜欢的歌,看着眼前这群曾经一起闯祸、一起矿工的伙伴们一个个都变得沉默不语了,他喝着酒,哭了。曾经暗恋的女孩就在眼前,却又离他那么远。

    离开广州后他发了最后一条动态:暂停朋友圈,消失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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