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美丽世界的孤儿

致美丽世界的孤儿

      说真的，在走进电影院之前，我对萧红———这个被号称是用才华和感觉在写作，鲁迅最得意的女弟子了解甚少。我只读过她的《呼兰河传》，还是一两年前读的，很多书中的细节早已忘却。隐约记得她的童年没怎么得到爱，只有祖父对她而言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而祖父死后，她爱的世界从此坍塌，并且变得面目全非，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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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人对她的私生活大加评论，说她就是有这种本事，可以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却勾搭上别的男人。话语里无非说她很水性杨花，私生活很是荒唐糜乱。 但是，我还是不是很苟同别人说她是个很乱很拎不清的女人的评价，带着一些疑惑，怀着几许同情，我进了门庭冷落鞍马稀的播放厅看这部长达三小时的文艺片《黄金时代》。

      对比前不久我看过的座无虚席的《心花路放》的观看现场，这个下午17：10开始的空旷的播放厅却只有寥寥无几不到10名观众。我顿觉这个喧嚣浮躁的尘世俗民也只配得上看充斥着出轨，基情，车震等重口味情节和言语的囧途系列。他们可以接受丑男搞一夜情，玩暴力美学，他们却无法接受女文青被抛弃后再找男人，即使他们都是郎未娶妹一直是自由身。他们只会盯着萧红隆起的肚子大骂她离经叛道，伤风败俗，没头脑，不要脸，一如鲁迅笔下的道貌岸然的现代版鲁四老爷们。他们看不到她被逼订婚，他们不去谴责那个不懂爱不懂得付出却把父母之命执行得颇为彻底的符号化的父亲，他们也不会去指责那些嘴巴说爱却不会负责到底，只会顶不住压力抛下弱女子逃跑向世俗妥协的所谓大男人们，比如萧红一开始爱的表哥，迫于生计尽管不爱仍舍下脸面去找的未婚夫。

      归根结底，她只是个那么渴望爱与被爱，被倾心对待和呵护的弱女子。可是她注定只能是个像张爱玲般有才情却注定孤独终老过完悲剧一生的传奇女子，张才女是不断放弃，终于放弃，于是她的人生有如华丽袍子上爬满了虱子般不完美，华美旗袍掩映下只余一苍凉手势。而萧红却一直被抛弃，却从未放弃。鲁迅点评她的《生死场》时说：生得凄凉，死得挣扎。许广平没见她之前看她的《商市街》，如此评价：“我看过太多写饥饿、逃亡文字的作品，但没有人写得比萧红触目惊心。”因为经历过，所以随手一涂抹，就是人生残酷沧桑的样子啊。这个弱女子遭遇了太多颠沛流离却始终坚强乐观，任何困境下都矢志不忘写作，多么值得佩服。

        茫茫人海中得一知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多渴望有才华又精神契合的男子今生永相伴，这估计是天下所有女子共同编织的美好梦想吧。当大腹便便的她碰到了她的三郎，她一定以为她美梦成真了吧？于是她厚着脸皮挽留他多聊会，她不在乎跟他过没钱的日子，她也没敢提出他给她名分，她甚至在他有暧昧对象围绕时故作迟钝。难道就是因为她多爱多在乎一点，她就必须低微到尘埃里去吗？一再地退让，都没让曾经让她苍白生命突现绚烂烟花的军先生有所反省和改进。他会把她打到鼻青眼肿，即使萧红帮她隐瞒他也一定要在朋友前挑破说明，不给她留半点情面。他会在别人都决定离开时决绝留下打游击，不顾萧红苦苦央求他。他甚至在她在日本休养期间让他们共同的恩人珠胎暗结而不敢一丝惭愧时，你能说这样的男人是真爱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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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当初你第一次来看我时没看到我随手涂鸦的字画文，你还会爱我吗？”当两人厮守了有段时间后萧红忍不住问他心爱的男人，文笔细腻如她想必内心也分外敏感吧？她不会没发觉萧军的日渐不在意和对她的倦意。军先生的回答很苍白，我们看的人都为萧红的结局而揪心，何况她自己。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可是从没奢求过名分，更不要谈什么厮守终生。我们应该不会忘了萧军说过的：“爱就爱，不爱就丢掉”之类的话，他的爱就我来理解应该就是能凑合就凑合，不能就拉倒。绝没有没困难要一起，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一起的决心和决绝。于是才有厮守已生厌阶段的与清纯女学生的暧昧举动，有短暂分离阶段的脱轨出轨行为。

  应该在很多人眼里，貌似端木是横插的第三者，但是两人之间一直如胶似漆，若无嫌隙在先，别人蔫能钻得进空子？何况端木又被丑化得如此懦弱。可是我的情感天平依然倾向于端木，至少端木会给怀着萧军孩子的萧红一正式名分，至少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生命终点，他还不怕传染肺结核帮她吸喉咙里的淤血。

    可是萧军，大男人主义自私的他却给了她最大的伤痛。如果他真呵护和爱她，就不会坚持留下让她担心，不会与她人搞七捻三，不会让她无处可去总是跑去鲁迅家发呆，不会让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却好强如斯的她说了这么一句：“萧军是个出色的小说家，但做他的妻子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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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无情我变休，这个为爱变得没有原则变软弱的女子终有一天醒悟了。她貌似毅然决然地投向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只为下辈子不争吵平淡地过活。

      也许只为安静地写作，她不喜欢斗志昂扬的抗战区，她远离了抗战后方的中心重庆，她她选择了相对边缘的香港孤独地活着。她用她独有的一支笔，追忆她遥远的童年。可那时，大多数文人都致力于抗战文学，根正苗红着，而萧红却被边缘化着。没有自尊，即使很爱也要狠狠舍弃。没有写作的自由，只允许写同一题材，不允许姹紫嫣红，百花齐放，那就不写。这是从人生到文字的抗争和独立。正如片尾对《呼兰河传》的引用：”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

      她的人生结局，尽管陪在她身旁的不是她最爱的男人，尽管她总疾病缠身，尽管她的孩子非送即死，尽管生命中那么多朋友来了又走，但是她还是收获了很多很多生命中的短暂的亮色。与萧军就着盐吃大列巴，吃丸子带汤，穿着他从当铺里赎回来的大衣。还有与萧军党至死才休的友情，与鲁迅的师生情，与弟弟昙花一现的亲情。这些才是独属她的真正的黄金时代吧。而不是她自己所说的在日本休养期间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的那段没萧军陪伴独住异乡的那段她所谓的在笼子里过的黄金时代。

      如果说《心花路放》除了雷点不断，毫无尿点，引发一路爆笑这些吸引人外，它可以说笑完了什么都没留下，但是《黄金时代》却是让你在萧红自己讲述，萧军党一路讲述下进行的。它可以说是把沉静进行到底，会让你看时不会在意影片呈现情节抑或表现人物时是否用到技巧，它教会了我们超越了电影本身。如果光已票房论成败的话，《黄金时代》无疑是失败的。从国庆档开播以来，它只有惨不忍睹的4500万票房，还没收回成本的五分之一，但出品人却发文说为它骄傲，无关金钱与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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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囧途系列可以继续雷下去，但萧红在整个文坛却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为这个敢爱敢做自己的女子喝彩吧，她的人生因此而不朽！原谅她天生不羁爱自由吧，愿早逝的她早早安息！早早投胎做人，希望那时的她不再流浪，不再贫穷，不再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最后我想用哥哥张国荣的《我》的歌词做结尾：“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得赤裸裸。”

        影片早已结束，而我的心却因为这个民国奇女子的生平绯闻文章而激荡。如果她真是漆黑天空那簇最绚烂 的烟火，那么绽放之后剩余的仅仅是赤裸裸的孤独的灰烬吗？那她岂不是比烟花更寂寞。向萧红致敬吧，为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里所有苦苦挣扎着过活，却不忘追求爱和自由的孤儿们，包括萧红，包括碌碌而为如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