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舅舅,阿姨在一起。
说起彼此的近况以及过往的旧事。
表面看来光鲜,也许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痛楚。
未曾谋面的表妹差点要坐牢,鲜少见面的成表妹闹着要离婚。
谈及自己的子女,舅舅拿着酒杯,举起又放下,小阿姨的眼中,隐约闪着泪。
再嫁的圆阿姨和现在的姨夫之间因为经济问题大吵一架,冰冰表弟就变得得寂寞了许多。一个人躲在房里,围着电脑,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曾经,是多么和睦的一家啊,圆阿姨与武姨夫还有冰表弟,丈夫温厚,妻子活泼,小儿些许调皮。
孰料一场风浪,翻了武姨夫工作的淘沙船。
于是圆阿姨再嫁,现在的姨夫是有一手不错的电工技术,做事严肃认真,生气起来表情有点让人害怕,笑起来又满脸的褶子。半路的夫妻,总难免磕磕碰碰。
世事如此,每个人都在领受着自己的一份忧与乐。
我们几个围着桌子三三两两的聊着,厨房里,园阿姨在洗碗,哼着歌。
是的,尽管生活的悲喜难以预料。
我仍然欣赏圆阿姨的态度,就算再婚,就算和现在的姨丈磨合的过程令人生痛,脑海里时时会有无数次想要离开的冲动,就算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一样任性而娇宠,但该笑的时候仍然要笑,不该笑的时候也想方设法多笑点,对自己好点,日子没必要那般苦大仇深。
因了这份生命的热情,她喜欢照相,喜欢唱歌,有空也去跳跳舞,喜欢做饭,喜欢大家围在一起打火锅,热气腾腾,像极了这让人又哭又笑又带劲的人生。她做的辣椒油,豆瓣酱,清亮艳美,堪称一绝,极富人情味。囿于厨房,却又超脱于厨房本身,厨艺惹得人交口称赞,美食又让人念念不已,充满家的味道。得到称赞时,她开开心心的,眯起眼睛,就像一个小孩子。有时候我想,许多看起来幼稚不成熟的人,其内在的聪慧,别人看不见。
我的舅舅热爱很多东西,他深切的了解女人,对女人格外的体贴与谅解,他有着他的处世哲学。热爱摄影,喜欢古玩,对音乐也有独特的理解。他是生活的玩家。和他在一起,总有着许多的乐趣与美好。
他有些老了,他选择不再为那些功利之事而奋斗。
他的妻子,比他年轻,还很能干,赚的钱比他多,两人吵架之时,我的舅舅都选择沉默。
这使我略觉伤感。
命运起伏若山岗,总有痛楚的风吹遍无人知晓的夜晚。
但我也会想起母亲。
我想起母亲那月光下的舞蹈:摇起她那肥胖的身躯,但手脚仍然灵巧,皎洁的月光把夜晚映照得格外温柔静谧,她哼着歌儿,合着节奏,轻轻的,旋转起来。。。。。
小阿姨和舅舅一想起自己那苦命的二姐,我的阿妈,就心酸得掉起泪来。
亲爱的阿妈,他们都说你很苦。
我知道你很苦:年少时担起养家的重任,两个硕大木桶的水把你的脊柱压得很矮很矮。及长,嫁做人妇,迎接你的是一间破落茅屋。后,夫死,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你再嫁,生了我。四个孩子都张大嘴巴望着你,父亲沉默,只是不停歇的种田,挖藕。那时节的穷苦,何人及你呢?
你马不停蹄的奔波,奔波在灶台,奔波在田间土里,奔波在借钱还债的路上。你的手指在微弱的烛光下织着毛衣,打着鞋底,一家六口人,所有的一切,你都要操持…你的手是那样的疲倦而充满辛劳…
经年累月,病痛终于把你压垮了,你疼痛的呻吟曾是我夜晚的梦靥。
子女及长,来不及享一点清福,你就被病痛折磨得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享年48岁。
但我仍然愿意想起你爽朗的笑声,热情的小脚,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热气腾腾的锅碗瓢盆—— 以及有一日,你心血来潮,见月光大好,竟想起少时大队文工团里曾跳过的一支舞,你摇着肥胖的身躯,手脚仍然灵巧,一边忆着年少时跳的舞,一边开始摆动着步伐,哼着小调,朝着月亮的方向。
月亮真美啊,光华流泻,蛙声止息了,庭前芭蕉花悄悄盛放,小树仿佛也很安静……
面对人生的态度,我到三十岁的时候才慢慢懂得一点,曾经的自己,顺利时是那么的骄傲,但沮丧时,又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命运于我而言,是一片无知黑暗中摇摆的树叶,如今我从你的兄弟姐妹身上,从他们口中的你,从记忆中的你中才慢慢的读懂你:
人生即便是一片飘零落叶,亦不须问结果,但问脚下的路,前方的光,以及在偶尔的停歇中,敞开心扉,放松心情啊,只是欣赏。
亲爱的阿妈,你苦楚的泪是命运带给你的疼痛,我心里酸楚,你欢乐的笑颜,热情的生活画面却总是带给我力量,鼓舞着我,继往下来的年岁。
阿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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