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外婆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还有十天就是外婆去世的纪念日，避开五一高峰，（2020年4月26日  农历四月初四）特意提前回到老家给老人家上坟。

外婆两个字，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讲，首先映入脑海的应该都是这样的字眼：疼爱、宠爱、关爱甚至溺爱。我的外婆更是如此，自己从小一直在外婆身边长大，因此感受更为深切。

外婆最后一次生病的时候，恰逢春节，专门从无锡连夜赶回，得以侍奉几日，不曾想那次一别竟是永别！病床上和外婆道别的场景历历在目，拉着外婆的手，外婆神志清醒， “好的”“好的” 回复着我的话语，自己心下也期盼可以再次回家看您。后来事件多舛，重病住院的您无奈出院别居，多方协调未果，作为长女的妈妈失去了照顾您的机会（您没有男嗣），其后不过百日光景，您老病情忽地加重，就此不治。人间纷争困扰，自己也未能送您最终一程，虽为您的长外孙但是缺席了葬礼，留下了永远的遗憾，甚至您的墓地也一直没能前往。

公墓位于村子东南方七公里的缸庙头，南侧的丁磨公路车来车往，东边的如海运河船只穿行，西邻一片荒芜废地，坟头隐现，几乎无人往来，爸爸妈妈和我没费多久找到了位置。默默地立在外婆墓前，一时心潮起伏，悲从中来，泪水不禁流淌下来，妈妈失声痛哭，哭诉对逝者的思念愧疚懊悔。

外婆从小看着我长大，外婆的谆谆教诲和身体力行塑就了我几乎所有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凭者良心做事、不要轻易放弃、多替他人作想、吃饭不许挑捡、保持节约美德、讲究个人卫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可惜自己并不能全部遵照执行，外婆一生好强，绝不向命运低头，几乎从不放弃，而自己则凡事缺乏恒心，总是轻易放弃，至今一事无成，愧对外婆几十年教诲。

当年生活条件艰苦，衣食住行莫不简朴为上。我们的衣服虽然缝缝补补，但是洗衣服外婆从不含糊，总是奋力搓洗，务求干净，外婆常常对我们说“衣服可以旧一点破一点，但是一定要整洁，干净整齐”、每每当我套上衣服之后，外婆总要替我拉拉衣服下摆和检查衣领有无折叠，最后再拍上两下，一方面好似可以拍去无数灰尘，同时也不忘提醒我挺胸抬头。“穷不是污糟（肮脏）的借口”、外婆最看不惯孩子一脸鼻涕，抬手就用袖子乱擦，以至“袖口发亮”，我的衣服一直保持整洁，“可以看得见布眼”，周围小孩儿莫不艳羡不已。

餐桌上的规矩，外婆向来严格，最重要的有两条：照顾他人、不许随意翻动挑拣，现在理解起来就是一点，照顾他人，克制自私。这一条深深影响了我，不仅仅餐桌礼仪，更多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莫不时刻告诫自己，会不会给对方造成麻烦，对方会怎么想？长此以往，凡事小心谨慎，乃至谨小慎微，过度在意，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伊凡·德米特里·切尔维亚科夫（契科夫短篇小说《小公务员之死》主人公），如今想来，有些矫枉过正之嫌。人生在世，固然不能只顾自己，罔顾他人，自私自利，但是也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过分在乎别人的想法，为了别人而活着，失去自我。应该两者兼顾，持有一颗公心，坚持初心，活出精彩的自己，唯一的自己。

外婆会烧很多很多的家常菜，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就是红烧豆腐，别样的味道记忆犹新，或许是家乡豆腐的特殊工艺，或许是外婆烹饪的独特技术，也可能是家乡井水的甘甜，不排除外婆手工制作的大豆酱油（我们唤做本酱）的出彩参与。离开家乡来到外地，参加的宴会虽无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几十年来回数也甚为可观，但是再也没有比之为甚的豆腐。原因或许只有一个，那里有家乡的味道，那里有外婆的深情，那里有深深的思念，那里有浓浓的回忆。

外婆自己虽然未曾进过学堂，但是对晚辈的学习要求特别严格，包括我的弟弟妹妹在内，莫不无比敬畏外婆，一次弟弟听说外婆不在家，不顾上学日逃学来到外婆家，门口大路上远远看到外婆正在家中，赶紧返回，想着顺路到二阿姨家玩耍，不想刚一进屋，发现眼前又是一位外婆，吓得赶紧逃回家中，后来得知弟弟看到的第一位外婆其实是前来串门的外婆的妹妹，把弟弟吓得够呛，从此成为笑谈至今。小学刚刚入学的那个年头，我在村子东头上学，常常正常时间和邻居孩子一同出发，中途躲在半路游玩，直到放学时间再和同学们汇合回家，多少回外婆都没能发现，总以为我在学校认真读书，逢人必夸，尤其大队、生产队干部前来的时候：“我家伢儿，懂事，用功呢，成绩好呢”，不过自己成绩不算太差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恐怕更多得益于外婆的信任和鼓励吧，难怪人们都说“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即使在我长大甚至工作之后，外婆依然对我赞不绝口：“这伢儿从小懂事，成绩很好，……”每次听到莫不面有愧色，此刻想起，更是内疚，调皮捣蛋半途逃课，欺骗了外婆一辈子。

今天，老人家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病床边告别的一幕终身映在脑海，每每想起您对我的最后话语“不要哭”忍不住双目噙泪。外婆的点点滴滴，如涓涓细流，绵绵不绝，想说的话语很多很多，也很少很少，流淌出笔尖的唯有疼爱、宠爱、关爱、溺爱和严苛，唯有永远的感恩、思念、自责和自豪，外婆教给我全部的人生道理，外婆对我的教诲，自己一方面身体力行，同时教导自己的孩子，孩子非常优秀“懂事，用功，成绩好”。外婆地下有知，该添些许欣慰吧。

外婆，永远的外婆，我思念您。

2020-04-28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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