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文/桃子夭夭之
我是一株花。生长在碧绿的湖畔。柳丝被风轻摇着,垂落在我面前,嫩嫩的绿芽从柔韧的枝条上抽出来,分开成两个细小而又柔软的小芽尖,一对一对错落有致的排开,光秃秃的枝条站着一溜这样的小芽尖,好像商量好似得,每一个隔开的空距离相等,像经受过专业训练。
湖光里倒映着它们的影子,风一吹就轻轻摆动了,湖光里的倒映随着湖岸上的柳条一起在我面前摆动,我在这湖畔,看的一清二楚。
我是一株花。有着圆滚细长笔直的绿径,每个上顶着一只碗口大小的花,有粉色,白色,黄色,紫色,但没有叶,花径干净利落,花头硕大如碗,花瓣单片一次排开,在春末夏初开的最盛。蝴蝶蜂儿纷纷采蜜,蕊丝上的甘露滋润着它们干燥的口舌,香甜的味道吸引来更多同伴。它们美丽斑斓透明的翅膀总是在我的花碗内盘旋,闪着金光蓝粉,将我的花粉吸附到那对美丽的会飞远的翅膀上,带我远航到天边,到乡野,到山村,到辽原。
我是一株花。那日夕阳西下,河岸边的许多植物的影子都斜斜的拉长到一条幽深的小路边,探进平日里那些排列整齐的青石板的接缝处,就在这时无意间却瞥见一双独步的脚。那人有着高大的身影,干净整洁的短发,手腕上戴着一只闪着金属光泽的腕表,顺着两耳垂下一对白色橡胶线。
他的身影在夕阳余晖里漫步,他的神态在夕阳的余晖中安然,湖岸边的风轻轻吹着他干净的短发,他转过脸看向这湖面,仿佛感知这带着一股湿气又有点淡淡腥味的风是从这湖面吹拂而来,他又瞥见远处天空中的夕阳,接着目光落到了我身上,那是深深的一眼,展露了一个笑容。
从没有人见了我一眼之后会那样笑。我定定的望着他,时间仿佛停止运行,我与他就在一种奇妙的对视中相望。
真是奇怪,我是一株花,一株长在湖畔的花。但同时也是一株长在湖畔孤零零的花,连片叶子都没有。
第一次一株像我这样的花,突然意识到了有一种状态,有一种感觉,叫孤零零。
我开始变得跟以往有些不同,我总是迫使自己去关注那条幽深的小路,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辨认,而且每次都有一种失落。
我是一株花,一棵植物。怎么会有孤零零,失落感,并且强迫自己在那些人类身上辨认的渴望?我不再像做一株花的时候自由快活简单了?我感觉我受到一种可怕的诅咒,隐隐的中了一种魔咒,听最古老的花族长老说过,凡中了诅咒的花最终都会丧失心神,失去了做为一株花的能力,进而迷失自己,最终悲惨而亡,来世不得再转入花灵界,从此失去一个作为花的简单自由和快活。
我不受控制了?这是诅咒一个明显之处。我丧失心神了吗?为什么我再也看不见以前看到的那些美丽而又细微的快活?这显然是第二个不妙的地方了。我还快乐吗?我是不是快迷失自己了?这些症状正在一一与花族长老说的对上。
从未像此刻这样心情低落。我是一株花,这种低落的心很沉重,从未感觉过这种沉重。如果我会哭一定流出泪,可是我没有眼睛,我只是一株花。风从身上吹过怎么忽然感觉这风携带者的哀伤,仿佛风看懂了我的心事。日日的夕阳不再那样美丽了,它们像一种告别,连水边的柳枝也在为我缀泣吗?如果我有一双可以流泪的眼睛,可是我只是一株花。
可是这一天在无数个经过的身影中我辨认出了那一份熟悉,原来我在一个一个经过的人身上寻觅他的影子,而他的出现驱散了我这么些日子的不快乐,我的心又快活起来,我多么想像一个人一样走过去和他说上一句话,打一声招呼,可是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只不过是一株花。
可是他没再像上一次那样再看我一眼,而是径直从那条小路走过,看着他冷漠和即将远去的身影,我焦急的想要挣脱这株花,发出全身最大的震颤和呐喊,可是却徒然的发现我终究停留在一株花里。
风中,我的花瓣一片一片脱落了,我骇然惊恐地望着自己残落不全的身躯,最终连最后一片残瓣也被抛下无底深渊,我在不断坠落中看见自己空荡荡的花径,瞬间化作枯萎。
他熟悉远去的背影深深印在我心里,成为最后一个残留印象,在重重坠下深渊的那一刻被震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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