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们有一份黑夜要忍受

 我们有一份黎明

 我们有一份欢乐的空白要填充

 我们有一份憎恨

 这里一颗星那里一颗星

 有些，迷了方向

 这里一团雾那里一团雾

 然后，阳光

小轿车行驶了将近一天，终于到达目的地。一座很大的城市，有很多很多的房屋。

已是黄昏，霓虹灯将黑暗撕破，喧闹将沉寂淹没。这是属于现代人的新世界。

我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沿途又看了许许多多的房子，花花绿绿的人群。

终于，我大概是到了我以后要生活的新家。

老爸的车子从一座铁门穿入，停在了里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它是一座白色房子，优雅地挺立在远离闹区却又不显落寞的一块土地上，房子是西方建筑，巍巍然让人侧目。周围的环境可以说得上优美，整座房子被绿树环绕。还有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有喷泉，灯火通明。

没想到我这个“抛妻弃子”的老爸竟然已经如此辉煌腾达，不知道我那个躺在地底下的妈妈见到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这么一副气派相，我却不知所措，一股无法言说的落寞从我心底深处涌出！

老爸看到我迟疑的脚步，以为我拘谨，又再次和我说了一些贴心话。

我只好跟随他的脚步，迈入这座殿堂般的房子。

“先生回来了！”一个容貌娇美，穿着白色套装的女妇赶忙迎上前，接过老爸手中的大包小包。

她身材高挑，婀娜曼妙，脸上擦着极浓的妆，衬上原本有些黝黑的皮肤。我那时感觉她真是有当花旦的潜质，实在应该在京剧里露一脸才是。她有一种勾人心魄的美。这是真的，尽管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孩。

正当我诧异她很长很整齐的睫毛是不是用胶水贴上去的时候，她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我身上：“哎呦，这个可爱机灵的小孩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她在说假话，我其实一点都不可爱，更谈不上机灵，可她还笑得那么开心。我有点不喜欢她。

“他是我的儿子，之前一直住在乡下，这次我把他接过来了。以后他就住在这里了。”老爸很爽快地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什么？”说完这两个字，她的嘴巴就张大了好一会儿，惊讶过后，她还是努力地“哦”了一下。

“金娃，这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在我们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以后你就叫她李阿姨。知道吗？”老爸转过头，向我介绍身旁这位可敬可爱的阿姨。

那时候我可真没礼貌，连一声基本的“李阿姨”都没喊。老实说，我当时以为，漂亮的她便是我的那位传说中的二妈，但是我的老爸却告诉我她只是以后将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李阿姨。我很惊讶。

可是李阿姨却是一个很有素养的人。她轻轻迈开脚步，来到我的身旁，身体微微前倾，稍稍低下头，然后用酥到我快要融化的语调说道：“是挺像您的，我刚看到他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

她的脸都快要贴到我的头发。我没有抬头，我害怕她嘴唇上擦得极为红艳的口红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耀眼的红斑。

我继续跟着老爸朝里面走，我知道，我很快就要与我那位二妈，还有弟弟见面了。

进了大厅。

炫目多彩的水晶吊灯骄傲地悬挂在可望不可即的天花顶上。我抬头仰望他们，他们俯视嘲笑我。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就说那个沙发吧，坐上去一定舒服至极。

此刻沙发上坐的人臀部凹陷在沙发里，女的优美的身材曲线展现无遗，男的就像是躺在温柔窝里舒适快活。

上天作证，我没有胡思乱想。

沙发上坐的是一个端庄优雅的妇人，和一个长相俊俏的的男孩。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其上。妇人总想找机会与男孩说话，男孩却不理不睬，无所事事地拨弄自己的指甲。

“我回来了。”老爸对这沙发上的人喊了一声。

妇人和男孩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望向说话的人。

妇人倒安静，点点头，算是示意知道了。

男孩猛地站起身，兴奋喊了一声：“爸，你回来啦！”

老爸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我拉到了他们的身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金娃，我的儿子。以后他就住这里了。”

然后又笑着对我说：“这是你二妈，这是你弟弟，叫冰焱。”

果不其然。

这位贵妇人便是我的二妈。我绝没有对二妈有半分不敬。就相貌而言，她绝算不上美人，她面庞上最为显著的标志就是她有点塌陷的鼻子下大得稍微有些出奇的鼻孔，好似两尊蓄势以待的大炮时不时就会冒火。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妇人，举止谈笑间凸显高贵。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礼貌地地对眼前涂着浓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妇人道一声二妈。

未料，这位二妈细细端详了我好一阵子后，突然大笑，“你从哪里弄来的野孩子啊，说是你儿子。原来这就是你这一个月多的时间里出差的收获，真是笑死我了！”

“你不要乱说，他就是我的儿子。他是我和我以前的妻子生的孩子，现在他妈不在了，我自然要把他带到我身边。老实告诉你吧，我这个月并不是到外地出差，而是回了一次我的老家，就是要把他给带回来的。”老爸生气时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倒是像冷面狮子般威风。

“你说他是你的儿子，可他哪里有一点像你。我就知道你在我面前没有一句真话。”二妈坚持。她甚至不曾正眼看我一眼，脸也偏向一边。

是的，我真的不像我的老爸。一点都不像。

“总之一句话，他是我的儿子，从此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老爸背对着二妈，语气冰冷得让这个房间都显得有些压抑，像是下最后通牒。

“好，你干脆把所有没人要的孩子都接到家里来，让他们都做你的干儿子好了。”二妈愤愤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然后，话也不说就离开了大厅。

我真是一个多余的人，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哥，你好，欢迎来到新家，我是你的弟弟冰焱。”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抬头，看到我的弟弟正满脸笑容地望着我。

刚进大厅的时候，我没有仔细看我这个弟弟长得如何，只是瞧见他一副冷漠，倔强的表情，现在近距离站在他面前，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漂亮极了的男孩。

他有长长的睫毛，还有两只双眼皮的大眼睛在下面动人地闪烁着，他的鼻子高挺，嘴唇娇小，他还留着一头挺长的黑发。像一个小娘们。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个“媚人心魄”的家伙是我的弟弟，我还真会把他当做一个千千少女。此刻，这个漂亮的弟弟表情温暖，没有之前的半点冷漠，还很有礼貌地想与我握手。

我有点被他的热情打动了。老爸似乎也很惊讶，出神地盯着冰焱看了好一会。

“冰焱，以后金娃就是你的哥哥了！”

“放心吧，爸，我保证让哥哥在我们这个新家过得舒舒服服。”

我没有插嘴。

不管怎么说，我就这样住进了这个新家，可能以后还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