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大群海鸟拍着翅膀飞过屋顶,有一种陌生的声音和陌生的气息传过来,我醒了,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墙上模糊的中世纪油画,想起自己在威尼斯。
这一路走来很累,可是在异国他乡,仍然无法安然入眠。从鄂尔多斯到西藏,到深圳,再到意大利,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走得太急了。
是的,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三月的新品羊绒衫发布会开了之后,我仿佛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下子成了鄂尔多斯这座小城的名人,被很多媒体采访,被很多客户打听,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有些飘了,有些懵了,所以干脆逃跑了,出走了,让自己冷静一下。
我们谁也没有机会年轻太久,我急切地想要做很多事,想要把三月做大,开很多店铺。可实际上,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做好一件事。
“如果能做好一件,就很了不起了,不要慌,不要急,慢慢来,先把产品做好,再说其他。”旅途中遇到一位同样做生意的姐姐,我们在一望无际的纳木错湖边散步,她同我说。湖水冰洁湛蓝,那水如此清澈,好像刚从雪山上沁出来的。心会宁静许多。
她的生意比我做得大,见识比我广,声音中带着一种静美,不慌不忙,我听了进去。
在西藏的时光是开心的,在路上、在酒店、在湖边,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一起喝酒吃肉,倒也畅快,何况能遇到有见识、有学识的人。真的贪恋拉萨的蓝天白云,但我的目的地还是意大利。
威尼斯永远是一座流动着的水城,温暖柔软。也许是太热,我想起家乡的冬天,深夜里飘起大雪,一夜一夜自顾自地下,静谧无声,隔日累积那么深。一路上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我也知道,静水深流,所以下了决心,希望自己做事,能像隔夜的大雪,默默积累。听说意大利全年不下雪,想着一直这样暖下去,也未必不是一种遗憾。
听说威尼斯有117条水道,401座桥梁,四通八达,可是我常常在旖旎潋滟的水波中迷路,看着河道两岸色彩斑斓华丽精美的欧式建筑,不辩东南西北。以前我以为,道路越多,越好走,来到威尼斯我才明白,路越多,人越容易迷失。所以再一次想起三月,是不是有越多的人加盟越好?是不是店开得越多越好?是不是羊绒衫卖得越多越好?未必,我怕我会迷失,不如,先一步步,按照一条道走下去。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贪多求大,必失其精”的道理。
在西藏的时候,夜里寒凉,我裹着自己的羊绒衫酣然入睡,在海拔4770米的纳木错湖,梦见家乡鄂尔多斯。做羊绒衫这么多年,每每在秋冬,都能真切感觉到它带给我的温暖,深入肌理,是让我可以彻底拥抱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此时我会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这不仅仅是一个可以谋生的手段,想到很多做其他事业的朋友,深夜是无法给予拥抱的。
从意大利到米兰,沿途都是美景,咖啡馆、中世纪的静美雕刻、各式各样的教堂、形形色色的人、旖旎的地中海风光。不过,大部分旅程,我都在学习,在看,并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但毋庸置疑,我是享受的。
最新的款式,我想带回去,把时尚的气息带回内蒙古那个不算很大的城市。是的,我是有那么一份野心,想身体力行做一些什么,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乡留下痕迹,让人得知,证明自己。所以我那么用心做三月,有时候几乎是筋疲力尽,可我也绝不后悔,绝不停下,定会一路向前。
一路上也发生很多不快,因为语言不通,在威尼斯坐着船找酒店就转了好多弯,退税的时候更是百般曲折,还在火车站遇到小偷把身上的美元和人民币都偷走了……但我始终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会想起在西藏遇到的那个姐姐,沉着柔美中自带镇静,是我欣赏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大概是她生意做得足够大,经历的事足够多吧。现在想想,那些喜欢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人,比如以前的我,无非是因为经历得太少。也许丢钱和“丢人”,都是旅行中必须要经历的吧,我想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才可以心境平和的去面对以后更加困难或者更加美好的人生。
感谢三月,因为有了三月,我才有了自己的时间,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看更好的风景,学习更多的知识。
鄂尔多斯,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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