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还未出现的你:
嘿,没错,这是写给你看的,我未来的恋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年龄和身份,也不知道你现在哪,在做什么,有什么样的肤色和眼睛,还要多久才会出现。但是我已经提笔开始给你写信了。
写这封信,可以说是一时兴起,抑或蓄谋已久。契机大概是我刚在下午读完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面有一场由书信联结的跨越半个世纪的恋爱。那么我想,我也提笔写吧。这真是本不错的书,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一切爱情生长的形态,世俗或惊艳,正常或畸形。从荡气回肠的情节里回过神时,我的脑海里马上出现叶芝最负盛名的一首诗----《当你老了》。用它来形容这书给我带来的感觉再合适不过啦。
看到这你大概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很爱看书的女孩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很爱看书的古怪的女孩,正在给一个还未相遇的、想象中的你写信,写我的爱情观。别激动,我写它,是因为它与你息息相关,也为向你稍稍介绍一部分的我。可别小瞧我,我多少形成了一点零碎的爱情观,当然它多半从书中而来,而不是实践得出,因为你还没有出现呀。
也许你已经在偷偷发笑了,一个十几岁的怀春少女,情史单薄地像一张白纸,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谈论爱情。可老实讲,你懂的不一定就比我多。有记忆以来我读的第一本书是新华书店某个角落里翻出的童话绘本《海的女儿》,看到小美人鱼为了王子心甘情愿化成泡沫,我的眼泪就哗啦啦地掉,爱情也在我心里埋下了懵懂的种子。后来,每读一本书,我都能在里面敏锐地嗅出爱情的气息:我为《绿山墙的安妮》里安妮和吉尔伯特的情窦初开而窃喜,为《红楼梦》里宝黛的结局黯然神伤,为《飘》里斯佳丽和瑞特弥漫着硝烟的爱情着迷不已;最最让我发狂的是《傲慢与偏见》,我足足把它读了五遍,阅读的过程已然成为一场恋爱啦。
但是,总有人会对文学里的爱情嗤之以鼻。马克·吐温曾尖锐地批判过简·奥斯丁,说这位可怜的小姐脑子里只有谈婚论嫁。这真不公平,文学中的性别意识不应该被用于指责。就像我承认毛姆写小说有两把刷子,但我难以接受他在自己所塑造的女性角色上施加仇女情结。的确,男性作家通常能写出格局更大的东西,但女性独有的纤细、对细节的洞察力和较强的共情能力,同样是大多数男性作家难以驾驭的。因此,但凡马克吐温能有一点点女人的思维,就会明白女人在爱情上的天赋。
可若只把女人定义为爱情的生物,未免太过狭隘了!女性可以有头脑、有思想,有力量;若她要写小说,还会有一间专用于创作的房间(伍尔夫·弗吉尼亚如是说)。因此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满脑情爱的臆想症患者。我虽然偏爱读经典的爱情小说,但我也关心科技、环保和生活的艺术;我会读新闻,会看画展,会想要把爱分享一点给猫猫狗狗。爱情令人向往,却不会占据我生活的全部。事实上,读得越多,我反而越相信,自己能做到没有爱情也能从容生活。
我无法想象我会爱上一个不读书的人。所以你一定爱书,我们在一起的话,会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古诗词聊到当代诗歌,从中国文学聊到外国文学,从历史聊到艺术再到哲学。 天知道我们会不会在书店邂逅,刚好伸手去够同一本书,就像电视剧里放的那些著名桥段。不,这太戏剧化了,我宁愿相信我们已经在某个时刻擦肩而过,或者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却没有察觉。我并非宿命论者,却对爱情的魔力半信半疑;我也不太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如果是你,也许还说得通。
我相信恋爱博弈论,好的恋爱应该是两个人的势均力敌,你很不错,我也不会太差。过于强势或弱势的一方都不会造就一段长久且幸福的爱情。心理学的“毕马龙效应”指出,要和对自己有更高期待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是个能让我刮目相看的人。但是你可千万别来得太早了,在我变得更好之前,我们还是慢慢地相遇吧。
在我的生命里,有两样事物会不请自来,一样是你,一样是孤独。孤独会赶在你之前找到我。事实上,在成长的路上,我越来越能感觉到它在我生命里的分量了。我读书,学会思考和写作,我越能清晰地感知到人的本质是孤独,在爱情里也一样。所谓“灵魂伴侣”也许只是婚庆公司的一个噱头,或者文艺青年的陈词滥调。我们的灵魂能够彼此吸引,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很多东西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爱情究竟可贵在哪呢,我想大概是在某些瞬间,我们的孤独有了片刻的融合吧,能够引起同频共振的某些温柔。
忠诚,在我看来是爱情不可或缺的一大特质。你也这样认为吧。米兰·昆德拉在《生命无法承受之轻》里探讨过“灵”和“肉”的关系,他笔下有两类人,一类认为灵肉未必合一,像男主托马斯,他在精神上始终爱着女主特蕾莎,却从不抗拒情妇的投怀送抱;一类坚信灵肉合一的绝对忠诚,像女主特蕾莎,面对丈夫的不忠神经紧绷到崩溃。我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也读到了另一个“托马斯”,叫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他保留了跨越半个世纪对女主的精神忠诚,可他的情人记录却足足多达622条!文学可以是道德伦理的灰色地带,但艺术在生活中的再现,未必能让人拍手称好。我仍然相信,好的爱情是灵肉合一,忠诚是理想爱情的一剂配方。
我想要的爱情得是浪漫的。你可以理解为是我这个年纪女孩的通病,偏爱动听的情话和浪漫的小把戏。我想象着你会背诵叶芝的诗“一生只有两件事,写诗,爱你”,然后惹得我哈哈大笑;会像个魔术师般漫不经心地变出一束花来;我们会牵着手去很多地方,去看看让博尔赫斯和玛丽亚热泪盈眶的卢浮宫前的胜利女神像,或者是在七月燥热退去的傍晚到菜市场买个西瓜解渴。但是,除了懂浪漫,你必须正直,善良,有担当;我除了爱幻想,必须体贴,独立,有头脑。我们要像舒婷在《致橡树》里写的那样,活成站在一起的橡树和木棉,共同分担风雨和彩虹。但...若很不幸,你是个木头脑子,那就免去那些漂亮话,留下后面几项吧。
哎,扯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我只好钻回书里去,一边幻想着种种可能,一边试图从书里找出能让我们相遇的蜘丝马迹。
你知道的,徐志摩为林徽因写下《再别康桥》,王小波对李银河说“你好哇,李银河”,沈从文说张兆和是他遇到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那,我们呢。
我们不会是他们。我们只会是我们。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年龄和身份,也不知道你现在哪,在做什么,有什么样的肤色和眼睛,还要多久才会出现。
但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我希望你带着故事和有趣的曾经,一个聪明的头脑,一颗干净的心,在和我慢慢相遇的路上,马不停蹄。
你未来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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