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一个清晨,陈浊踏上了他真正的道路,三天已到,无需圣旨,无需提醒,他陈浊,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很好。
武韶元,朝廷上的小人物,却能隐瞒了南川三年的饥荒来为自己收敛钱财,三年饥荒,路过的人只要随便说起一声就能传遍天下,他怎么瞒的,尽管所有的情报都把这件事推到他身上,但陈浊连想都不想就知道这件事有问题,但是,刑部的官都不是傻子,为什么这样没有任何道理的案件都能整整齐齐的放在刑部的秘密卷宗里。
武韶元,一个监门将军,虽然是从三品的官,但是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看大门的,兼任了一个完全没权利的挂号兵部侍郎,像他这种小人物,看似风光实在窘迫的小官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每年的百官上朝,歌颂太平,他连朝堂都上不去,他这样的人,陈浊不信他有这样的本事,这背后或许有着朝廷命官的默许,或许还有先帝?
陈浊不敢想。
贪污受贿,这是朝廷上的惯例,就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将所有人都串联起来,武韶元虽然是一个小官,但是他距离这张网的中心太远了,他是死了也不用可怜的人。
官场如战场,生命在此不值一文。
“子枝,子芽,走慢点就好”
兴奋的子芽在街上四处奔跑,子枝在不远处守着,虽然三人的速度说不上多快,但陈浊还是喜欢慢一点。
他不想让武韶元死的那么快。
他从不着急,尤其是在要杀人的时候。
子芽捧了许多的小首饰跑到了陈浊面前。
“少爷,你说哪个好看一些?”
陈浊没有理会子芽,子芽就把首饰都放到口袋里,然后拿出一些铜钱给路边气急败坏的小贩,
他们慢慢穿过朱雀街,然后到石子路,虽然武韶元只是小官,但是武韶元也算是担任了一个重要管制(给皇上看大门),所以他可以在石子路的尽头建一个小院子。
陈浊走在石子路上,今天天气不错,不过过往的人却不多,毕竟这里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是从石子路的另一端过来的,第一个大院子就是宰相的院子,上面有朱红色的漆,有两个侍卫在守着大门,然后就是欧阳桂的,院门大开,里面有一个石制的照壁,上面刻了一副山水图。
欧阳桂,虽然也是小官,但是祖上三代都是宰相功臣,再往上还有一届开国的大将军,他自己也是儒家出了名的文人,身后三千读书人,虽然坐的是兵部尚书的位子,实际上还兼任了一个翰林院的翰林官,管了一堆碎嘴的读书人,他当时也参与了那场大灾,因为那次的饥荒,是由他管理运送粮草的士卒,这个消息,还是他从一个城门口瘸腿的老兵嘴里打听到的。
他原本应该先死,但是也无所谓了,在他院子旁边就是三皇子的大院,此时大门紧闭,再往后才是各类官员士族皇子的院子,这三间院子和对面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的六个院子,都是这个国家的核心,是国家的柱子。
叶子枝,叶子芽二人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陈浊也沉默着,但是他步子却开始慢慢变快。
有些抑制不住了。
他的杀心。
武韶元此刻正端坐在家中,今天他没有任何事,城门方面他不用出面,除非一些紧急情况,不然他是不用去亲自巡查的。但是现在他十分想去城门那里巡视一番,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他当然可以躲开陈浊,可以辞职,可以出去随便当一个地方官,离京城远远的,隐居起来。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需要留在这里,需要死在这里,这是大人物的意思,他不会像那个欧阳桂一样去找三皇子,因为那不是他能用的起的,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他的死就是他的最大价值,自从他被逼无奈参与这场祸事的时候他就 有准备了,他以为没人知道,以为天衣无缝。
但是这并不是大人物想要看到的,他们要给娘娘一个交代。
一个并不完美,但足够分量的交代。
武韶元喝了口茶水,吩咐下人离开,独自一个端坐在大厅里,他怔怔看着前面的刻着喜鹊的木门,这门还是他花了大价钱找人定做的,用的是昂贵的紫榆木(紫檀),华贵,他以前看着上面攀高枝的喜鹊,就觉得自己的雄心又燃了起来。
而现在他看上面腾飞欲攀高枝的喜鹊,心里只有一片冰冷,他慌忙站起身,在死亡的威胁下,他忽然有了勇气,他可以不听那些威胁的话,他知道自己今天就要死,但是他得活着,他的妻儿都被他安置到了另一个宅子,他现在只要到后院的地道跑过去,带上他们一起走就好了。
只要跑到后院,就没人能管到他了,他剩下的财富足够他下辈子生活了。
但即便死亡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还是犹犹豫豫的,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向后院跑去,但他刚转过身,他就听到了大门被打碎的声音。
碰!
一声巨响,似乎砸在了他的心头,他僵硬的转过身子,面前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和两个一样穿着青衣的女子,他看着这三个人,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颤抖的大喊起来。
来人啊,来人。
但是已经没有人来了,这只是一个小院子,它真的很小,只有几个侍卫而已,那些侍卫也只不过是训练有素的年轻人而已,对陈浊来说,杀他们,甚至不需要他出手。
陈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眼前,语气低沉,“当年的事情,谁做的。”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武韶元擦了擦虚汗,他尽量不与少年的双眼对视。
“哦。”陈浊的语气愈发平静,突然,他的袖口出来一条银线,银线穿透了武韶元的胸膛,并巧妙避开了他的肺部以及心脏,他惊讶的表情让陈浊很受用。
“我并不需要从你这里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想想看,你也不过只是上面那些人的棋子而已,你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为了钱,为了自己那点无聊的野心。”陈浊看了一眼那扇紫檀木的门,不屑的吐了一口口水,“当上士族子弟,呵,你还远着呢。”
武韶元抖了两下身子,什么也没说。
“告诉我,是谁,谁让你做的。”
武韶元没有说话。陈浊就把他的脸扳过来,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武韶元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自己的宅子变成了一片火海,妻儿被人杀害,自己也被挂在了院子里的影壁上。
“告诉我,是谁。”陈浊的声音低沉恐怖。
武韶元用力晃了晃脑袋,这时他才微微清醒过来,“那到底是什么。”他眼前那噩梦一样的场景依旧在不断重复。
陈浊的眉头紧皱,看起来武韶元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是,他知道却不能说。
为什么?
妻儿,还是别的什么。
“你要的我都可......”陈浊的话还没说完,武韶元就打断了他,“你斗不过他们的,杀了我吧,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武韶元突然跑向一旁朱红色的柱子。
陈浊见状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饥荒三年,死人无数,武韶元,你参与了这场惊天的案子,你害死的比每年战乱的人还要多几倍。”陈浊的语气微微放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武韶元感到了一丝丝愧疚,但这并没有让他动摇,当初他决定参与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杀了我,这一切就算结束了。”武韶元认命的抬起头,“动手吧。”
“杀了你,就算完了?”陈浊笑了笑,“不会的。”
“武韶元,你的妻儿,你的父母,你的一切,我都要毁掉。就像你毁了江南江西广东的上万人的家一样,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
陈浊在武韶元愤恨的目光下,将数百根丝线灌入内力,全部穿入了武韶元的体内,陈浊嘿嘿一笑,“你知道红衣是怎么入门的么。”
武韶元现在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但他却不能移动,因为陈浊的丝线在他的五脏六腑附近。
“用丝线贯穿奇经八脉,丝线要在身体里流转三个周天,从少阳至少阴,从神门穴开始,几尺长的丝线被放入体内淬炼,这样便可以横跨武道两界,就像是小说里的法宝一样。”陈浊把其中一根红丝抽出,红丝在他手上如同毒蛇一样来回扭动。
武韶元身子微微颤抖,额头上有了少许汗渍,陈浊催动内力,武韶元身上百个穴道全部被红线贯穿,在巨大的疼痛下,武韶元有些神志不清,他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之前的坚毅全没了迹象,他的眼泪,鼻涕混杂在一起,脸上五官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杀了我,杀了我。”武韶元哀嚎道。
“我本想你满怀愧疚的度过余生的。”
陈浊把所有的线抽出,然后走出了大厅,武韶元的穴道全被打穿,只需要一会的功夫,他就会死于非命,当然,在那之前他要先痛苦的活上好一阵子。
武韶元的院子里种的东西不多,直通大厅的青石板的两侧都是白色的花。
他的院子里的装饰少的可怜,除了几朵白色的花以外,只剩下一堆绿草,仆从侍女也只有三五个而已,他这个替罪羊在其中得到的收益十分惨淡,也许那些人给了他一个看似远大的前程,监门大将军,听着威风,又是在兵部任职,还是从三品的官,但是,他能调动的其实连几十个人也没有,他的苦涩,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反过来也一样。
武韶元尚且如此,那其余人呢。
陈浊他叹了口气,天下,呵,天下。
京城里面又开始沸腾起来了,因为武韶元的院子失火了,仆人侍女一个没活,武韶元葬身火海,妻儿被奸人所害,只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宅子。
背后详情,谁也不知,有人说武韶元犯了忌讳,有人说他年少时惹了人命。
风言风语,又盖了满城。
下午,林直在与娘娘闲谈时说了一句:“武韶元死了。”
娘娘道:“是啊。”
随后两个人静静喝着茶,再也不提。
陈浊和子枝子芽一起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烧火做饭,院子里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杂草。
陈浊清出了一小块地,撒了些种子。
过两年就会开出白色的花了吧,他心想。
(注释:监门将军是一堆职位的统称,其中监门上将军是从三品官,兵部侍郎是四品官,而一般皇帝上朝的时候都是三品即以上的官,所以武韶元其实没有上朝的机会,其实从三品官和四品官不算小,但是陈浊这个基本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才有小人物一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