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书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衷》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苏、黄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与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至于作诸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仨后则长进极难。……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此时不诫为之,则后此将不肯为矣。(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舟次樵舍下与纪泽函)
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跛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
读书最好分三部:1.熟读之部,2.常看之部,3.涉猎之部。常看者就是不止看一次,涉猎者一眼看过,得其大意即足。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若志在穷经,则须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万不可兼营竞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致诸弟书)
读书之道,有不可易者数端: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骛。读经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末。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读史之法,莫妙于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如我便与当时之人酬酢笑语于其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事则恍如亲其事。经以穷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别无学矣。盖自西汉以至于今,识字之儒,约有三途:曰义理之学,曰考据之学,曰辞章之学。各执一途,互相诋毁,兄之私意,以为义理之学最大,义理明则躬行有要,而经济有本;辞章之学,亦所以发挥义理者也,考据之学,吾无取焉矣。此三途者,皆从事经史,各有门径。吾以为欲读经史,但当研究义理,则心一而不纷。是故经则专守一经,史则专熟一代,读经史则主义理,此皆守约之道,确乎不可易者也。若夫经史而外,诸子百家,汗牛充栋,或欲阅之,但当读一人之专集,不当东翻西阅。如读《昌黎集》,则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非昌黎,以为天地间除《昌黎集》而外,更无别书也。此一集未读完,断断不换他集,亦专字诀也。(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十七日致诸弟函)
读书记性平常,此不足虑,所虑者,第一怕无恒,第二怕随笔点过一遍,并未看得明白,此却是大病。若实看明白了,久之必得些滋味,寸心若有怡悦之境,则自然记得矣。(咸丰九年六月十四日与纪泽书)
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需从容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阅过者,自作暗号,略批几字,否则历久忘其为已阅未阅矣。(咸丰五年五月二十六致诸弟函)
纪泽儿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佳,若令其句句读熟,或责其不可再生,则愈读愈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请子植弟将泽儿未读之经,每日点五六百字,教一遍,解一遍,令其读十遍,不必能背诵,不必常温习,待其草草点完之后,将来看经解,亦可求熟;若蛮读蛮记蛮温,断不能久熟,徒耗日功而已。(咸丰五年正月十八日致诸弟函)
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也。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无累,反觉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咸丰五年七月初八日致诸弟函)
余于“四书五经”之外,最好《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种,好之十余年,惜不能熟读精考。又好《通鉴》、《文选》及姚惜抱所选《古文辞类纂》,余所选《十八家诗钞》四种,共不过十余种。早岁笃志为学,恒思将此十余书,贯串精通,略作札记,仿顾亭林、王怀祖之法。今年齿衰老,时事日艰,所志不克成就,中夜思之,每用愧悔。泽儿若能成吾之志,将“四书五经”及余所好之八种,一一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则余欢欣快慰,夜寝得甘,此外别无所求矣。(咸丰九年四月二十一日致纪泽函)
近世文人如袁简斋、赵瓯北、吴谷人,皆有手抄辞藻小本,此众人所共知者。昌黎之记事提要,纂言钩元,亦系分类手抄小册也。尔曾看《说文》、《经义述闻》,二书中可抄者多,此外如江慎修之《类腋》及《子史精华》、《渊鉴类函》,则可抄者尤多矣。尔试为之,此科名之要道,学问之捷径也。(咸丰九年五月初四日致纪泽函)
大抵有一种学问,即有一种分类之法,有一人嗜好,即有一人摘抄之法。从本原论之,当以《尔雅》为分类之最古者。……余亦思仿《尔雅》之例抄纂类书,以记日知月无忘之效,特患年齿已衰,军务少暇,终不能有所成,或者余少引其端,尔将来继成之可耳。(咸丰十一年九月初四致纪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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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小诗纯属虚构,我不一定是我,你不一定是你,他不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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