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

母亲来住了几日，准备回农村前帮我们把屋里屋外又收拾了一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我和妻子反复挽留，母亲说：“你爸自己在家，不会做饭。”执意要回去。

父亲在家种地，没人照顾，便给母亲买好车票。

那天，母亲收拾行李，去阳台收完衣服走到书房，说：“这鞋子你不穿，我带回去给你爸穿。”

母亲拿着一双黑面白底局部已经发黄，显得很破旧的布鞋，鞋子刚洗过，发黄的地方特别显眼。我看了看鞋子，说：“这么旧了，待会，我去重新买一双好点的。”

母亲用手轻轻擦拭鞋子上发黄的部分，抬头看着我，说：“放的时间太长，洗了几次没洗掉，农村人要什么好，你爸穿不惯买的鞋。”说着，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我走到妻子身边，问她：“妈拿的布鞋，怎么回事？”

妻子抬起头，说：“前年春节回去，你说小时候穿的布鞋最舒服，妈赶工给你做了那双鞋。”

我有些疑惑：“前年春节？我后来怎么没见过这鞋？”

妻子淡淡地说：“带过来后，我问你穿不穿，你说谁会穿它，我就把它扔在阳台了，妈前两天收拾屋子，发现这双鞋。”

我返回书房，满脑子都是两年前母亲满手伤痕做鞋时的景象。

那年，我们回去过年，到家后下了一场雪，母亲找来雨鞋让我换上，我穿上雨鞋，脚在里面极不舒服，随口说了一句，还是小时候布鞋穿着舒服。

说完，就忘记了。

母亲听了之后，白天忙蔬菜大棚里的事情，晚上为做鞋准备。

我并不知道做布鞋需要极其复杂的工序，首先要剪出纸样，然后照着纸样用纯棉白布剪出多达百层的鞋底，用面粉浆糊粘在一起，晒干，接着是纳鞋，也是要经过千次以上的重复，做出好看的花型，接着是切底、裁剪鞋帮、缝制鞋帮、绱鞋、楦鞋、修整、抹边等等。

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除了细心之外，还要有极强的耐心，一道工序做不好，都要前功尽弃。

那会儿，我们要回城时母亲将鞋子拿出来给我，我随手扔在地上，母亲赶忙过去将鞋子捡起来，用袖子掸拭鞋子上的灰尘，回屋找了一块布将鞋子包好，装在我们的行礼箱中。

不想，回城后，这鞋子既被扔在阳台，被雨水和灰尘侵蚀两年，不是被母亲找出来，我们永远不会去关注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