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问我
“爸爸，天上怎么没有星星啊？”
他有些疑惑，书上那么多描写星空的文章
自己这么大了，却从没见过挂满繁星的夜空
为什么？爸爸也不知道
但是爸爸的儿时
确是满天的星斗陪伴着度过的
秋日里，天空一天比一天高远
习习秋风，清了湖水，红了果实，黄了大地
爽滑了周身
傍晚
一家人围坐在后院葡萄架下的饭桌前
落日的余晖天边抹下最后一丝殷红
连绵的西山，头顶罩上了一圈模糊的晕
星月渐起
夜幕渐合的小村庄
与星星一起亮起来的
还有家家窗中映出的，橘色的光
偶有一只沙虫舞动着深粉色的翅膀
从远处“沙沙”地飞来
只有深秋的沙虫
才有这身华丽夺目的盛装
孩子们放下碗筷追逐着
直到那“沙沙”声渐渐消失在
挂着刚刚升起
浅白色星星的夜空深处
饭后
爷爷用那个颜色略重的老铜盆
打一盆白天晒热了的井水在院中泡脚
鸡鸭进了架
猪蜷了身子偎在圈里的一团干草中
几只飞蛾
缠绕在屋内那盏挂了尘的老灯泡前
透过半开的屋门
昏黄的光，将伸直了身子
头轻歪在两爪中间的老黄狗的身影拉长
角落里传出蛐蛐的叫声
在随夜幕一起沉淀下来的，秋的气息中
飘起一层层浅浅的波纹
爷爷从不重样的老故事
每晚都会在这时讲起
照亮了丝丝流云的漫天星斗
压低了身姿
笼在小院的上空
窗前的桃树
星空下曳着淡淡的影
是墨绿的水草荡在深潭下？
还是几片落叶飘在了湖水里？
十月季节，河水渐清，渐浅
到了夜晚
满天大大小小的星斗落到了流淌的河面上
落到了两岸小草叶尖举起的那滴露珠里
一条蜿蜒细长的银色锦缎
随那微波轻轻地荡漾
河中的小鱼也沉入了水底
拥着从水面落下的微光
做起了跟河水一样甜丝丝的梦
两岸草丛内的秋虫
卖力地鼓动着几层从里到外由薄渐厚的翅膀
衬托得秋夜更加静谧，高远
夜渐深
三两萤火虫次第从草窠中飞起
河岸边，山坡上，打谷的场院中
还有村西头那个通往果园的小拱桥
一道道微黄的荧光在夜空下晕染，拉长
与天上或明或暗的星光交融在一起
天地间，落下了公主头上那枚熠熠的皇冠
这会写诗的神奇小虫子
只两粒绿豆般大小
却将自己身体的一半发出迷离的光
来写意夜的宁静与美丽
大自然写在秋日夜空的童话
是完全属于孩子们的
捉来放到瓶子里，蚊帐中
闭上眼，便是拥着星星的梦
儿时的我不止一次地想
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就是地上的萤火虫？
地上的萤火虫最后是不是都飞到了天上
做了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了呢？
工作后
再也没有见过儿时那么纯净的夜空
再也没有见过那满天写满故事的星斗
甚至
在秋日的梦中
都不曾有一只萤火虫慢悠悠地
曳着它温热的光划过。
总有一天
要带儿子回去看一下蓝宝石般苍穹中
镶满了星斗的夜空
看一下星空下爸爸曾住过的老屋前
是否还有萤火虫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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