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斋的父亲母亲

    心斋结婚十年，父母第一次来她武汉的家里。来武汉的原因还是因为要去天河机场坐飞机。这一次，父母去海南帮弟弟带刚出生不满半岁的小孩。之前每年都会跟他们提一次，来武汉带他们到处走走看看。母亲的拒绝理由都是：“爸爸妈妈老了，不喜欢游山玩水，就待在小县城里，一切都很方便。”被父母拒绝了这么多次，她也渐渐开始习惯，他们可能是真的不愿意来她家里吧！但是每年还是抱有希望，期待他们来武汉的家里，自己给他们做些吃的，陪着他们去东湖边散步，边走走看看边聊聊过去的事情。

    上周的某一天，突然看到弟弟在家庭群里发出来的给父母定的飞机票的信息，才得知他们要去海南帮弟弟带小孩了。本来她还想着暑假期间回趟老家陪陪他们。看来这个计划是要搁浅了。心里有些小失落，但也有些小欣慰。失落的是，她的陪伴可能落空了；欣慰的是，弟弟的陪伴却将在未来这几年里，一直在线。得知这个消息，她又告诉父母，要他们提前来武汉小住几天再去海南。还是被母亲一口回绝了。母亲总是怕打扰到她们的生活，母亲的回绝总让她产生一种歉意和愧疚。于是她告诉母亲会在他们来武汉的那天去天河机场送他们。

    昨天下午3时许，突然接到母亲电话，问她从中南到天河机场要多久，她说差不多一个小时。惊喜来得太快，父母因为怕网约车不守时，这次终于愿意考虑一下来她家了。刚好昨天是周日，她赶紧去买了一些平时她经常做的拿手一点的菜，还让先生帮她去卫斌生鲜买了一条现杀的鲈鱼。做好了一桌子的菜，眼瞅着父母应该差不多到车站了，于是和先生小孩一起开车去车站接他们。一路上孩子和父母有说有笑的，她在前面边开着车边听着，享受着这短暂的相聚时光。回到家，把保温着的菜都打开，都已经快到8点了。母亲很惊讶，说她怎么这么快就弄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回想起来，她从小到大，这应该是第一次给父母做一桌子饭菜。以前回老家都是母亲忙里忙外张罗着吃的。她们做儿女的，就只负责吃，连碗都没有帮他们洗。

    心斋的父亲今年已经63岁，母亲今年也已经60岁了。父亲从军多年后来转业到老家当警察，直到退休。母亲高中毕业工作了几年就和父亲结婚，开始了白手起家相夫教子的日子。

    心斋的爷爷奶奶子女众多，一共有三儿两女，她的父亲是他们最小的儿子。父亲说他小时很喜欢读书，他跟跟爷爷要学费上学，要得直流眼泪，爷爷都没有答应。后来父亲去裁缝小作坊当学徒，到了能够入伍的年龄就报名参军，才得以改变人生轨迹。家里虽然没有条件供他读书，但是他天生好学聪慧，从做衣服，修水电，盖房子，做手工，真的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母亲自高中毕业工作了几年嫁给爸爸，就一直跟着爸爸学习做衣服。后来出师了，就自己在老家开培训班带徒弟，最多的时候同时带了十来个徒弟，她们老家的大堂厅里满满的都是缝纫机和学徒。也就是靠这些，他们才慢慢积累起来从乡下搬到县城的第一桶金。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日子也是非常艰难的。曾记得小时候，母亲为了省钱，总把好吃的给正在长身体的她和弟弟吃。自己和父亲两个人咸菜就饭吃了很久。 那时是二十世纪90年代，父亲在哪些年间经常出差到处抓贼，后来被调去当狱警，再后来年纪大了就被调回机关办公室。

    印象中的父亲，除了喝醉酒才会把她们两个子女叫到跟前教导到：“儿子女儿要好好读书！”其余的时候，父亲都是沉默的，他其实是一个感情很细腻的人。记得父亲为了她，总共哭了三次，一次是她上大一，父亲母亲送她到学校，他们坐在返回的车上，她看到父亲眼泪下来了，又怕她看见，所以偷偷地把脸扭向她看不到的地方。第二次是因为她遭遇了这辈子很伤心的事情，父亲也跟着一起伤心地哭了。第三次是因为她遇到先生，出嫁的那天，父亲没有忍住，眼泪直往下掉。

    心斋的母亲一生要强，所以更年期失眠和高血压不离身。心斋从小都是她的爷爷奶奶带大的，直到小学五年级才搬到县城和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因为这个，她从小听到家族的大伯的鼓弄说她的父母不爱她，才不带着她。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还真没少为这件事流过眼泪。直到成年，这种不被爱的感觉还是会时不时回来造访。还好，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在慢慢地学会和过去握手言和。她的母亲自她出生也没有少操心，小时候身体不好，她差点死在医院，初中和同学去河边玩，差点淹死。后来是因为身体不好，母亲也总担心她随时可能挂掉。再后来，感情不顺利，母亲的失眠的最大诱因就是这个。还好，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她后来也算是靠自己慢慢从坑里爬出来了，但是过去的一切，给母亲带来的负累，她一直都是很愧疚的。

    心斋的父亲和母亲虽然已经都过了60岁，但是他们依然在靠自己的努力认真生活和拼搏，在母亲60岁的这一年，本来有一栋小三层的他们，又看中了一套位置绝佳的小洋楼。于是，他们开始张罗着买下了，并且为了这栋小楼，他们在努力还款中。他们身边很多朋友都劝他们这么大年纪就别折腾了，但是他们没有，喜欢的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这是他们给心斋最大的感触。

    反观自己，只有他们一半的年纪，时常贪图安逸。实在是觉得惭愧。有时候他们虽然不直接说教，但是他们身体力行的那一切，教会她们很多的道理。比如，与人为善、换位思考、勤劳简朴。他们这一代人，很多都像心斋的父母一样，为了子女一辈子省吃俭用，辛苦劳碌，才换来子女们在大城市的住房首付。她们80后有很大一批，都是站在他们肩膀上，才得以在大城市生根。然后，他们又远离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乡，到子女所在的大城市，帮他们带新出生的家庭成员。帮助子女料理生活起居不说，甚至还要把自己的退休金养老金拿出来补贴子女们。

    子女孝顺还好，如果不孝顺，这就是出钱出力还可能不讨好的事情。他们为了自己的子女，还是在坚持着，忍受着生活习惯的巨大差异的同时，还要学会察言观色。其实，这一切，他们本没有义务这样做。一切都是出于爱。心斋已故的公公，也就是她先生的父亲曾说过：“生儿子是因为责任，生女儿是因为爱”，家里拆迁三套房子，公公生病卖了一套，其余两套，儿子女儿一视同仁，一人一套。公公病危前，拆迁的房子刚刚建好，其实可以入住，但是他怕把房子搞脏了，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新还建的房子对面的工棚里度过的。想想也为他们这一代人感到悲伤。他们没有其他的父辈那么洒脱，不管不顾，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操心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虽然他们还有一颗很想奋斗的心，但是每每走在他们的身后，心斋还是止不住难过，以前健步如飞的父亲，步伐慢了。以前像女神一样的母亲，岁月的沧桑都写在了脸上。

    现在心斋的父母应该在弟弟家已经入睡了，她希望弟弟弟妹能够像呵护自己的下一代一样，呵护他们年老脆弱的心灵。老年人，最重要的是就是笑口常开，他们一辈子操劳，什么都不图，图的就是子女孝顺。

    父母在海南，心斋在武汉。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不让父母担心。经常联系哄他们开心，这估计也就是她这个做女儿唯一能做的这么点事儿了！曾对自己的孩子说过千遍万遍我爱你。她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才明白为人父母的艰辛。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父母说过爱他们，在文末补上：“爸爸妈妈，我爱你！谢谢你们！愿你们笑口常开，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