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

老猫即使停留也只在独行时吧

老猫在那个下午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记得他消失在石墩后的身影，轻盈潇洒，像个侠客。

他是一只纯黑色的公猫，可能是老任收留的流浪猫，也可能是收留的流浪猫生下的孩子。年老的他，皮毛已经松弛，捏起来像在扯一块发酵好的面团。

那一年，我们家还租住在马尾水库，卖饭菜的生意败了，我妈四处取经，讨到了油炸串串的配料，下午开始卖粉面和油炸串串。

老猫回来的那个下午，店里稀稀疏疏没几个顾客，他悄然而归。我妈喜出望外，不停跟我诉说：他很少回家了，偶尔回来一两次，吃了东西就走了，留都留不住。

这次回家的老猫，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惹得我妈随即扔了一块肉好生招待。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他，看到坠落的肉块，慢吞吞站起来，缓缓凑过去，快靠近肉的时候，家里另一只小猫过来了，小猫动作灵敏，像支箭，很快插入了食物内部。比小猫体积大了很多倍的老猫，面对侵占食物的小猫，表现出长辈的大度，没有张牙舞爪、也没发出警告。他只是缓缓退后几步，然后转身，“蹭蹭蹭”，跑掉了。他退让得如此理所当然，好像他仅仅是个过客，不该喧宾夺主，又好像主人有了新宠，他认清现实，不再争取照顾，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我在背后唤他，让他回来，他没回头，也没停下。

他只是径直跑出店，穿过马路，跳上石墩，消失在马尾水库的夕阳里。记得老任曾说，公猫老了就会离家出走，他不会死在家里。

谁也不知老猫活了多久，后来我也离家，再回去时，父母已经搬家。离开马尾水库的他们，搬去了乌沙的富安楼，整栋楼都住着外地人。这一次，不再卖串串，做起了互联网生意，很多东西都舍弃了，包括猫。租住的是单间，夹在楼层里，喂猫不太方便。所以，富安楼永远都不会有关于猫的故事。而老猫，是我能想起的我家最后一段关于猫的事。

他的身影，轻盈潇洒，像个侠客，每一次再见都是干脆利落的诀别，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