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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连载)-6 徐牧沉默了一阵儿,突然叹了口气,“你觉得好人有

父子(连载)-6 徐牧沉默了一阵儿,突然叹了口气,“你觉得好人有

作者: 张乙 | 来源:发表于2021-11-07 16:49 被阅读0次

6.

    大学毕业后,我在省城的一家律所找了份律师助理的工作,算是在城里安了家。父母年纪大了,早习惯了小镇的一切,不愿来到城市生活,我平时也忙于工作,很少回去,但每年过年照例都是要回小镇过年的。其实在哪儿过年也没多大区别,只是为了陪陪父母,给自己平时疏于照顾找些内心的平衡和安慰。

     人生的岔路口在小镇这样的地方似乎来得更早一些。由于我们的小镇没有高中,大家基本上初中毕业后就会各奔东西。考上高中的都会去往市里读书,没考上的要么跟着七七八八的亲戚去外地打工,要么拿着初中文凭回家干些杂活。假期倒是可以让大家再次回到小镇,但也只是头一两年热闹。人年龄越大,经历的越多,反而可聊的话题就越少,话少了相聚的次数自然也越来越少。上大学之后,我回到小镇的时候就更少了,与初中同学基本都断了联系,但新的社交工具给人们提供了挖掘回忆的机会。

    这一年刚刚过了小年,一个久未联系的同学通过某个网络平台找到了我,向我发出了毕业十年聚会的邀请。说实话,我是不大想去的,平时应付各种客户,演的戏已经够多了,回到老家面对着早已陌生的同学,还要装出一副相思太久恨见晚的相,实在有些累。但我还是一口答应了,因为他特别强调了几个消失已久的同学都会参加,徐牧也在其中。还有什么比一个曾轰动全镇,之后又人间蒸发了的同学更有吸引力的呢?突然的消失没有将他在我脑中抹去,反而留下了一个坐标,深深扎在了回忆深处,每当我回到小镇,这个坐标就会被唤醒。他去了哪儿?过得怎么样?我渴望能再见到他。

    聚会当天徐牧并没有出现。据说是因为临时有事,没能赶回来,这让我有些失望。其实我也意料到了,徐牧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他有什么理由回来呢?谁会愿意在过年时回到一个没落的小镇,独自面对一所破旧的老房子和一座孤零零的坟?这年还不如不过。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从一位同学那里要到了徐牧的电话。另外,也从几位同学口中获得了一些关于徐牧的零星消息。

徐牧就读的高中是一所职业类专科学校,镇上很多成绩平平的学生都会选择去那里,好歹可以学门手艺,毕业后不至于饿肚子。当年汽配厂的红火更是带火了学校的汽修专业,徐牧就读的便是这个专业。

    据说徐牧上高中后,就像换了个人,不再是班上那个寡言少语、老老实实的徐牧,短短两个学期就因为打架被通报批评了三次。刚刚升入高二,徐牧已经是威震全校的人物。徐牧打架有两个特点,一是手黑,凳子、水桶,逮住什么都敢往人头上抡,最严重的一次是一拳把一个临校的同学打成了耳膜穿孔,险些被学校开除。二是打谁有讲究,只打硬的、横的,老实人他从不欺负。徐牧毕业后也留在了省城,干的是他父亲的老本行,在一家小汽配厂做工人。

    那次聚会结束的时候,大家按照俗气的社交惯例,彼此先是热情地交换联系方式,再依依不舍地握手再见,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各奔四方。我存了好几个同学的电话,但我知道,大多数号码我这辈子都不会拨通,但有一个例外,我决定给徐牧打个电话。

    在很多人的观念里,虽然过了大年初七就该上班了,可过年还没有真正结束,要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算是过完这个年。因此虽然很多人年后都返回了工作岗位,但单位里基本都没什么事儿。上班的第二天,我坐在办公桌前,百无聊赖,猛然想起手机中徐牧的电话。我很想见见他,至于想见徐牧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有儿时同学间的感情,有对他不幸经历的同情,当然还有无聊生活中最不缺的好奇心。

    我很谨慎,并没有直接给徐牧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向他表明了身份,客气地表示有空可以一起出来坐坐。我很怀疑徐牧还记不记得我,或者有没有兴趣搭理一个多年未见的同学。毕竟对于久未谋面来说,两个人相对而坐要比一群人坐在一起尴尬的多。没想到短信发出没几分钟,徐牧竟主动拨通了我的电话。我们简单寒暄了几句,相约晚上在一家离我们都不是很远的饭馆见面,边吃边聊。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小时,说实话,我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怕徐牧,而是怕不知该说什么引起尴尬。我这人其实并不善言辞,熟人况且寥寥数语便不再开口,更何况一个只活在我童年记忆里的同学。但见到徐牧没多久我就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徐牧走进饭馆时我一眼认出了他,他的个头高了不少,大约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仍然十分消瘦,长相嘛,除了皮肤比小时候黑了不少,基本没有太大变化。他显然也认出了我,远远的便招起了手。整晚的交谈毫无尴尬可言,徐牧非常的热情,也非常健谈,甚至我这个沉默寡言的人也跟着话多了起来。我们倒上酒,边喝边聊,聊起了儿时上学的经历,聊起了彼此现在的工作、生活,但对于我们共同生活的小镇,谁都没有提。

    徐牧还没有结婚,但已经有了孩子。女朋友老家离这里很远,是他的同事,在工厂里干些粗活,怀孕后便辞去了工作,全靠徐牧一人养家。女朋友是不想要这孩子的,没钱、没房,凭什么要孩子。可徐牧不这么想,他坚信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给她们母子很好的生活。有了孩子就有了家,哪怕现在只是租住在一个六十平米的老房子里。有了孩子就有了希望,哪怕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人。最关键的是,徐牧真的想做一个父亲。女朋友终于还是拗不过徐牧,勉强同意了。徐牧本想尽快把结婚证领了,可女朋友坚持要先回老家见过家人,这是她们的讲究。

    饭后我们并肩在路上走着。那晚的北风有些急,但趁着酒劲儿,并不觉得很冷。路灯像一个花洒,把灯光一片片泼洒在路上,我们的影子便伴随着脚步声不停的由身后转到身前。徐牧沉默了一阵儿,突然叹了口气,“你觉得好人有没有好命?”

    我被这突然的一句问懵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不着边地说了一句,徐牧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盯着黑黢黢的屋顶,听着屋外呼呼的风声。晚上的相聚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徐牧与他的父亲很像,又不是很像。他显然比他的父亲更加开朗、积极、健谈,也更加自信,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他曾有过那样痛苦的经历。也许这就是成长?但徐牧在路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相信好人有好报吗?如果换做我,父亲的惨死是绝无法让我相信这种福报论的。他会努力做个好人吗?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想他会走一条与父亲不同的路。

    之后一年多我们都没有再见面,期间徐牧曾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向我咨询孩子上户口的法律问题,说是女朋友坚持要先回老家见长辈、办婚礼,再领证。我提了一些建议,但感觉对他帮助并不大,我们约定忙过这一阵一起喝一杯,但却一直没有实现。

    当我终于再见到徐牧,他竟躺在医院中,成了一个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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