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栩
(作品:《错开的花》,张承志 著,收录于《张承志作品系列:卷二·中篇小说》,东方出版社,2014年7月)
“经历了三次巨大的极地攀登,又三次都在半途失败以后,我只有祈念真主”。最终,“我”坚定了心志,寻求到了皈依真主的路径。这段寻求在“我”不停地修正方向的努力下,实现了生命怒放的意义。
就“我”实现的意义而言,“我”不再渲染感伤和别情,只会沉醉下去。这是经历所叠加、累积的至高的精神境界,张承志用状若洁净白纸的一页将此种境界形容的绝妙而深沉。
或许,对“我”所代指的世间个体说来,在精神领域皈依一个象征之物也是一种成功。它慰解了世俗中的失败,甚而,于世俗层面遍尝失败后,对精神的皈依方显出神质上的价值体现。
“我”所悟及,“错开的花”,这朵“神感的异花”,它包括万物万事,“无限南疆北界”,都只是一个字形的倒影。这个字形就是真主一词既简单朴素,又玄秘艰深的涵容。张承志在小说中,用图解式的文字对真主的阿拉伯文--الله(音译:安拉)--作出了虔诚的描绘。
……这是一个字,和这个字的倒影。这字在右边:真主。倒影在左边:真主的影子、追随者、你。(P477)
在“我”出自不解的惊诧里,文字化作真正的图腾,牵动着“我”的心境。此时,置身在自己内心世界的“我”,已然体味出一种痊愈。它让“我”从世俗的失败中脱身而出,在对真主,亦或信仰的投靠下得到拯救。
拯救是四十天坐静时“我”在回顾后所找到的通途正道。回顾“我”的肉身所历,卸下“我”的心事重负。这让世俗的“我”变得不再重要,皈依真主的慈悯是“我”今后投入的圣洁和光耀。它让“我”不再看重自己,不再对惑乱心神的世俗持有痴态,不再对人间的赐予保持幻想和感动,这些皆为对皈依的牵绊,也是四十天坐静中“我”那奇异的血性对它们的消融。
《错开的花》记录了一个求索者肉身的跋涉。在幻想和现实的时空交错中,这个求索者历遍文明的失语、家的幻灭、英雄梦的遗落,最终遵从内心的召唤,走向神示之路的过程。过程由四个章节还原出“我”那艰辛的求索之旅,源自心间的召唤主导了旅程的峥嵘和皈依的坚定。
阿斯帕安,与浪漫无缘的无人峡谷,依附其上的“文明”的象征让外国人捷足先登,成为和追慕他们的年轻文人讨论历史、分析地理的天然的舞台。他们在银幕上忸怩作态,电视前的“我”失声痛哭。哭声中,“我”顿悟,自己“崇拜的探险家属于十九世纪”,他们走尽了“我”的路,带着对后来人的羞辱和俯视。
“我”深深不安,探险的失败让“我”试图在草原寻找到一种宁静,一种能让“我”远离粪坑般的都市,获取一线生机的所在。这个所在在“我”的旅程上,是绝美的第二极境,它让“我”有了一个女人,女人带来的家的概念象征了永久的驻足和停留。“我”却在如此尽善尽美中清醒地看见了自己的内心,那里涌动着的血性提醒“我”,“使我不能最后向一个牧人沉没下去,深深地麻木地沉没”。女人明白了“我”不是那种世俗的胜利的追逐者,她放“我”远行,独自一人在草原上默默眺望。
带着血性的灼烤,第三极境在“我”眼前铺开一场焚烧着鲜血的战事。饥民组成的义军向着官家冲锋,茫茫原野可能是“我”此生最后的归宿。文字中的暴烈对应了“我”勃发的心绪,“我”的理想形象就在战火升腾的时空悄然铸就。“当一名冲在反叛义军前哨的猛将”,这个形象随着“我”被官家扑杀而成了末日的罪孽。罪孽也是一瞬的辉煌,它真实的主宰了生命对世俗的一切体验。这让历遍三个极境而失败的“我”淡漠了人性的可塑性,以一颗平实的心接近了精神领域朝向神性的皈依。
这就是张承志笔下的寻求,寻求一种超拔于世俗的守望。守望内心的纯粹,世俗所历皆为虚妄和贪嗔。唯有精神不死。这不死之精神是祈求真主这一信仰之力的实质性内容,它是“我”的唯一活路,在其它大道都被堵死了之后。
关于真主的信仰,囊括了世间万物示现出的那个映象,它是倒影,是投靠,是修正方向后矢志不移的前行。前行中有奇迹和启示,它们深藏在真主一词蔓延开来的感召以及对它的追随里。张承志书写了一种转变,当精神复归信仰的本质,世俗的一切就会从心中排泄净尽,心灵重获白纸般的洁净,个体则重拾生命的起点。世俗世界的游历不过是经验累加下的成长的过程,这一过程最终会让信仰的建立成为精神领域内沉醉于此的观照而如“一朵怒开的鲜花”那般盛放。
(全文完。作于2021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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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栩。所用笔名有王沐雨、许沐雨、许沐雨的藏书柜、王栩326,定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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