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候,每逢放暑假,因贫乏的农村并没有多少娱乐,但孩子是闲不住的,于是便会折腾各种农村孩子特有的消遣。斗鸡走狗、捉泥鳅、钓龙虾、钓黄鳝……我最乐于的便是夏夜里去钓黄鳝。
芦苇荡里斩几根芦苇杆,切成二三十厘米长短一致的杆子,杆子中间系上一根尼龙线,尼龙线的另一头系上一枚几分钱可买一包的缝衣针,钓黄鳝的钓竿便做成了。这样的钓竿会做上几十杆。既然是钓,必得有饵。于是太阳西斜后我的首要事便是去地里刨蚯蚓。雨后的蚯蚓自会争先恐后地爬出地面,便都成了我下的饵——把整条蚯蚓穿插在缝衣针两头,蚯蚓痛苦地扭曲着,犹如受难的耶稣,而儿时的我丝毫不觉残忍。
做好了钓竿下一步便是放钓。秧苗青青的田野,流水潺潺的水渠,都是放钓的好去处。间隔几米插一根钓竿,把尼龙线系着的饵放进水中。残阳如血,倦鸟归巢,我也带着满心的期望回家吃饭。
晚饭后是第一遍收竿时间。邀上同村的小伙伴一块出门。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夜幕尚未降临,天光映着秧田的水光,颇有水天一色的壮观。光着脚丫沿着记忆中下竿的路线走上一遍,一根根钓竿查看一遍,已有黄鳝上钩的,自收了钓竿,空无一物的仍旧甩回水中。回家时,所提的水桶中必已有了收获,满心的欢喜。
回家休憩玩耍,十点左右是第二遍收竿时间,此时夜幕已完全降临,为防虫蛇侵袭,我们都穿着上高高的雨靴出门。披着星戴着月打着手电筒,穿梭在田埂上、水渠边,傍晚的动作再重复一遍。
钓黄鳝久了,早已有了经验,钓竿上的尼龙线仍旧闲闲地挂着的必是空竿,而线绷紧且钓竿都倾斜的必有收获,且越大的黄鳝钓竿倾斜的角度越大,有时甚至都把钓竿拉离了原位置。我们像经验丰富的猎人,沿着猎物的痕迹一路追至其老巢边。有的黄鳝因吃了带有缝衣针的饵,缝衣针卡在喉头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越是挣扎越是吃痛,直疼得满地打滚。搅得天翻地覆,水渠浑浊、水草缠身,或者蜷曲在洞底奄奄待毙。而这般挣扎的必是又粗又壮的黄鳝,我们岂肯放过。搅着水草的,连水草一块拔起;在洞里的,掘洞,掏挖,务必把猎物找出来。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几回,泥水浑浊,手电光昏暗,我沿着尼龙线一路摸索至猎物洞口,没有任何工具,徒手掏挖。拨开水草,手探进洞中,摸到滑溜溜的物体,但使不上劲。不断变换姿势,手脚并用,又掏又挖。
“掏出来了,掏出来了!”待最后竭尽全力连泥带水把蜷曲成一团的物体掏出洞,和小伙伴欢呼庆贺时,却疑惑地发现本该黄褐色的黄鳝怎么斑斓一片。“蛇!”我和小伙伴几乎同时惊叫出口,即刻魂飞魄散,胡乱甩出去。钓竿也不要了,跑出去老远还心有余悸。
夜晚的收获是最大的,且黄鳝都鲜活着。次日清晨,朝阳初升,暑气未曾肆虐,最后一遍收竿。不管有无收获,竿子都要收回来,即便有收获,因时间过久,卡着缝衣针的黄鳝大多蜷曲成一团死了。应该说是活活疼死的。人是最残忍的动物,但儿时的我们没有感觉到一分罪过,每日乐此不疲,所得之物或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或换了几个小钱,玩乐的同时有着满满的成就感,为期两个月的暑假倏忽而过。
如今又是一年暑假,现今的孩子大多奔波在各类培训班,农村的野趣自然无从体会,而我如今也栖身于钢筋水泥的丛林,童年早已远去,此般之趣只在梦中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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