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云阿婆

梦云阿婆对于王晶而言，不能仅用亲切可敬而言，甚至她的三观都受到梦云阿婆的影响，尽管她的爸爸、妈妈在教育她方面颇下功夫。当然，这种功夫远比我们今天带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重要，在读书内容涉猎的引导，做人做事的操守底线的坚持，更重要的是严厉和包容并存。但这始终没有让王晶脱离梦云阿婆的影响，尽管王晶小学毕业之后，只是偶尔来看看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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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今年算来也已八十多岁。梦云出生的时候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已很像老太婆了，他给了梦云儿时弥足珍贵的温情呵护。文革把王晶的父母从北方城市送到了这个沿海干校，在文革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晶的爸爸做了一件“傻事”，竟然向有关部门反映学校革委会主任秦良关在打倒他们时的无奈。这是事实，可是他知道，因为他确切地听到秦良关在批斗完他们之后，在家里摔碎一个个水杯，以及对妻子的牢骚，甚至酒后的哭泣。但是，第二天秦良关还是那个“义正辞严”的革委会主任。恐怕那些曾被秦良关批斗的人，除了王晶爸爸，没有不对秦良关咬牙切齿的。凭着自已的良知和认知判断，王晶爸爸认为秦良关的错误是时代的错误，是一个人无法改变的。可是就是这封信，让他没能再回到北方。把他从解散的干校又发配到了上湾村，而且关于他的平反，犹如泥牛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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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晶父母来到上湾村就住在梦云阿婆的家中，那时候阿婆的儿子海牛还没有跟随姑妈去马来西亚。阿婆的院子很大，石砌的四间大屋，接近山顶，面向西北，三面环石，而且走不过几十米就有山泉，且山泉附近有难得几亩山地。这个院子是阿婆丈夫同海跳崖的一九四五年建的，那一年穷途末路的日寇更加疯狂，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追杀山下几户人家，住在半山腰的同海率领众人，用石头阻击日冦，让女人和孩子逃向后山，躲进山洞。最后让其它男人也逃向后山，他一人把鬼子引向了山顶，自己跳崖而亡。十天后，人们找到了他的骨骸，十五天后从海城归来的阿芒——阿牛的姑姑把日本投降的消息告诉了村里的人，也告诉了地下的哥哥，而且向哥哥行了军礼，还说了些豪言，那些豪言哥哥曾经不屑，因为他认为妹妹跟随的国民党保密局，没有驻在附近共产党队伍勇敢而且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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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有人提及她的丈夫梦云阿婆总是微笑地看向山顶，仿佛在回忆丈夫最后的微笑。“他没让我白白痛惜，没让我白白牵挂……”，说这话时阿婆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泪花闪烁在她微笑脸上，这个影像一直印在王晶的脑海，而且在岁月中不断丰富内涵。王晶还丰富了那传奇的“二十三天”的故事。阿婆的丈夫同海曾是船上的大副，下船的日子和等待上船的前几天，他总百无聊赖地走在海城的街道，走在梦云的家门口，读书归来的梦云结识了他，听他讲海上的风云变幻，听他讲无人的海岛，听他讲南洋的风土人情……和所有的少女一样她坠入了爱河，爱上了比她大八岁的水手同海。

那一年初春，同海告诉她又要下南洋，六月中旬会赶在台风到来之前回来。可是，到了七月初还没有回来，那一年台风来得早。从七月五日开始，海边的灯塔上总有人燃起篝火，这一燃坚持了二十三天，直到那天深夜，海面上漂来大批的物体。第二天早上，同海从梦云的闺房走出，穿着梦云哥哥的衣服，拜见了梦云的父母。梦云的父母答应了婚事，也提出了要求，就是同海不能再做水手。海城被鬼子占领前，他们回到了同海的家乡上湾村。

那坚固而宽敞的院子，是同海死后，阿芒出钱，同海那些曾经的同乡水手和同村被同海救起的男人们为梦云和儿子阿牛建造的，还把那块最好的土地给了她。这次泥石流，梦云阿婆的家不会有事，这是王晶暗自庆幸的，但难免老人受到影响，这是王晶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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