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你俩姐妹好好的，别吵，别有分歧，我们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希望
你们停止争吵，或者
别让我抉择
我的手心手背也是肉
01
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和妹妹在房间里
那个喜欢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喜欢在沙滩上磨出很深的脚印的小姑娘，以后要带我去荷兰看风车的小姑娘
此时正坐在我的对面发着呆
她穿着一件白T，下着一条昨天与她小姐妹新买的超短裤
她再也不会哭着问我:姐姐，爸爸妈妈怎么了
我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争吵，他们的变化无常
前一秒还在沙发上嗑瓜子看搞笑综艺，后一秒就仿佛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
02
他们解脱般地说:离婚吧
笑着看我们，问:跟爸爸还是妈妈？
爸爸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想做出这个选择
我在有你们的世界里度过了十六个春夏
而此后，你们再不会在一起
再也不能在一个装修地很一般的小饭馆里，一家四口
我和妹妹，
将“爸爸妈妈”串在一起喊出口
你们说了，老死不相往来
我的小世界里装不下很多人
我曾期待过的
在我的世界里
轰地一声
崩塌了
从此，有你们的地方也不再是家
我再也没有家了
而你们，将会有新的伴侣，或许还会有一个孩子
而我
只有唯一的爸爸妈妈
可是他们
也是别人的爸爸妈妈
03
我记得，我和穿红裙子的她
一起坐在草坪上吹风车
那天的天很蓝，风很小
我们鼓起嘴，重重地向小风车吹气
我说:你轻一点，口水都喷上去了
她不甘示弱:你也是
我夺过她的风车，在上面呸口水
她也抢走我的风车吐口水
她高高地举起风车，向着蓝天跑去
她跑的那样快，那样义无反顾
我甚至以为她不会停下了
她突然转身，摇了摇还在转动的风车，说:
姐，你看，有风的！
我看着她笑起来的小脸，和风车转动间隙后的蓝天，突然晃了眼
她说:姐姐，等我有钱了，带你去荷兰看大风车。我在书上看到过，可好看了……
我好像已经不太了解她了
她抓紧了我的手，说:爸，我跟妈
然后，她就放开了我的手
我茫然地看着她，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爸妈的目光一下聚集在我的身上
妈妈问:那你呢，妙妙
我望向他们，觉得熟悉，刻进骨子里的熟悉
04
我第一次寄宿学校
妈妈希望我和室友搞好关系
她煮了一大锅的茶叶蛋，让我带给室友
我想了想，拒绝了
我告诉她:我包里东西太多，已经放不下了
她说:没关系，我再给你装个袋子
我看了眼锅里还在煮的蛋，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吧
她连声说:来得及的来得及
我径直向家门口直线不过二十米的公交站牌走去，大声喊:那我先走了。
只有我一个人在等车，我回头看
她正倚在家门口，见我看过来，朝我笑笑
我也扯起嘴角，转过了头
不多时，车来了。投币时，我想起了什么，回了个头
她正匆匆地从门里走出来，手里好像是要把一个袋子装进一个手提袋的样子
那是一个装着茶叶蛋的保鲜袋
她问我:妙妙，你跟谁，跟爸爸，还是妈妈和妹妹在一起？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05
快开学的时候
爸爸开车带我去市区里的大超市里采购生活用品
我坐在他的后座
看着他露出的半个后脑勺
记忆中的他很强大
满头乌发，身体强壮
扛得起任何东西
而今天，我注意到了他隐藏在黑发里零零星星的白
不算多，也不算少
他的头发很短，故而藏的很好
我说:爸，你有白头发
他说:是啊，人老了
如今，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已经沉默很久了
我说:算了，我跟爸爸
他蓦地抬起头
我重复:妈，我跟爸。
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想挽留，但又收住了嘴，只说:好好的。
我点点头
妹妹扯着裙角，素白色的
她的眼泪从她低着的脸上划了下来，落到裙子上，落到地上
我说:喂，有什么好哭的，可怜鬼
她只是哭，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我
06
爸爸
妈妈
妹妹
和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不开心
只是，从一开始做了选择开始
未来，只能好好的过下去
爸爸没有再娶，他只有我
在我选择爸爸的前一刻，我想起他在雨天疼的直冒汗的膝盖，他从来没有吭过声。
想起他喊我吃饭时，我大声答应，他却埋怨我不回他
想起他总是将东西规规矩矩地码好，不过多久就问我有没有没有看见他的东西。
想起他越来越耷拉的眼皮，想起他眼底的疲惫，想起他不再高大的背影。
他需要我。
07
如果他们没有走到这一步
我就无需做这个选择
我忆起以前的时候
会想
他们有没有想过
其实，我的手心手背也是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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