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来一直想动笔写写周处的故事,《周处除三害》在我小的时候是小学三年级语文课本中的一篇课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教科书中。当时只是觉得故事性比较强,简单明快,而且在中文世界中这种类似打怪兽升级的故事似乎比较少见,有点古希腊英雄史诗的影子。学完课文后,这个名字就变成记忆库中一个模糊的印象,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周处后来和之前的故事,都没有什么了解。其实,周处这个人,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可能是后世知名度最高的历史人物之一,这当然得益与著名魏晋段子集《世说新语》里面精彩的故事描写(其实《晋书》中也有这个故事,描写稍平实些),又因为童话般的故事情节相便于流传,周处的名气和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恐怕也可以比较比较,别说西晋开国那帮虫豸了。
这种名气毕竟是表面的,我将长期以来对于周处的了解不深归咎于时代。周处在百科词条上是写成西晋名臣、将领,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他的出仕主要是在西晋时期。但是考察一个历史人物的生活时段,也不能只看做官(而且通常做官做到最大基本上都是到晚年了),一般认为周处生于公元240年(有几种说法),这一年是魏齐王曹芳正始元年,蜀汉后主刘禅延熙三年,吴大帝孙权赤乌三年,正儿八经的三国时代,孙权还活着而且还得活十年呢。周处二十二三岁的时候蜀亡,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司马炎篡魏、魏亡,吴亡的时候已经接近四十岁。这么看,周处的前半生,也是大半生,都是生活在三国时代,只不过人生的最后高光时刻是在西晋。
对于三国末期和整个西晋,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这也是对比出来的,小时候读《三国演义》就觉得诸葛亮陨落之后,书就看不下去了,三国英雄纪元基本就结束了,其实诸葛亮死于234年,他身后蜀国还苟了近三十年,考虑到三国时代本身并不长,三十年也不短了。所以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来源于历史人物给我们的观感,这里面有小说对于主角的高光和背景虚化处理的关系,但其实即使我们读正史《三国志》和《晋书》也一样有此感觉。
在英雄纪元之后,接下来的时代对比之下就是会相形见绌,但是并不代表这个时代就全无可观。阮籍的名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说的不管是秦汉时代还是他自己生活的三国时代,似乎怎么解释都是可以的。怎么解释都是可以,那也就是说任何时代都可以看成“时无英雄”的坏时代,也可以看成“时有英雄”的好时代,在于你怎么看。在一般认为英雄辈出的时代,比如秦末汉初或者三国,其实也未必真就那么多英雄,在一般认为乏善可陈甚至没兴趣过多了解的两晋,当然也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形形色色人物,占据历史舞台。
这时候,不免想到西晋历史中一个很难评价的人物、桓温的话,“即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载邪?”,这其实也是一种很通透的历史观,也就是任何时代总会留下点什么,至于留下的是什么,那对于任何时代都同样值得讨论一番。
扯了这么多废话,还是说回我们这次的主角,周处。我们先看下《世说新语》中除三害故事的原文:
周处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又义兴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额虎,并皆暴犯百姓。义兴人谓为三横,而处尤剧。 或说处杀虎斩蛟,实冀三横唯余其一。处即刺杀虎,又入水击蛟。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处与之俱。经三日三夜,乡里皆谓已死,更相庆。 竟杀蛟而出,闻里人相庆,始知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 乃入吴寻二陆。平原不在,正见清河,具以情告,并云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终无所成。清河曰:“古人贵朝闻夕死,况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何忧令名不彰邪?”处遂改励,终为忠臣孝子。
——(南朝宋)刘义庆著 世说新语
少时读这个故事,可能会觉得周处就是个小混混,村霸乡霸,单靠武力值横行乡里。但是长大了回头再看,就会发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义兴的父老乡亲(这个地方就是现在宜兴,因避宋太宗赵光义之讳改为义兴)所苦恼的三横,白额虎和大鳄鱼(蛟似乎应该是指鳄鱼)都是自然界的祸患,而周处这么个少年,也没听说他聚众闹事,能有多大祸害呢。实际上周处横行乡里,究竟有没有犯过实质性的罪行,比方杀人、抢劫之类,也没有记载,一方面可能是为尊者讳,另一方面,我觉得可能本身就没有太过分的罪行,这个后面再具体讨论。而且一个人犯罪自有官府收治,此时说是周处年少,正常推论大概二十岁上下,那也就是公元260年前后,这个时候东吴是孙休在位,孙休在东吴几个皇帝之中,几乎可以算作最好的一个(孙权早期比较好,但是称帝已是后期了),更何况义兴又不是山野之地,东吴又不是无政府状态,一个浪荡少年怎么能长期为害呢?
这些疑问要结合周处的家庭背景,可能就会稍微清楚一点。周处的父亲周鲂,在东吴将领中不算特别有名,当然不在江表十二虎将之列,在中后期将领中也并不特出。但是这位周鲂在东吴中期与曹魏的几次战争,特别是石亭之战,表现比较亮眼,几乎是唱主角,在《三国演义》中也喜提了以他名字命名的章节“周鲂断发赚曹休”,能上章回,也算是有高光时刻了,而且无疑是正面的战胜一方。事实上周鲂在《吴书》的记载几乎十之八九都是石亭之战的相关内容,仅凭这一场战争,就足以名列吴东名将了。
石亭之战发生在228年(魏太和二年,吴黄武七年),规模其实很不小,算是东吴对曹魏的一场重要胜利,这场战争直接导致曹休之死,对于曹魏政局也有一定的影响,并且使得曹魏二十余年没有大规模伐吴(直到252年的东兴之战),考虑到石亭之战之后一年孙权称帝,我甚至认为将这一战看作孙大帝的立国之战也不过分。
石亭之战的经过简单来说就是东吴又成功的应用了传统艺能:诈降。诈降计谋的主要实施者就是周鲂,而诈骗的受害人就是曹休。周鲂的诈降信堪称诈降教科书,由于与本文主旨离得有点远,我准备另外写一篇文章专门介绍。
在周鲂传的最后,陈寿超级简略的交代了周鲂周处父子的事迹: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威恩并行。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令、无难督。
“在郡”是指在鄱阳太守任上,也就是石亭之战时期的任职,"在郡十三年卒",考虑到石亭之战之前,周鲂在鄱阳还平定了山越叛乱,不可能是228年前匆促上任,估计在石亭之前两年左右为宜。做这些分析不是没事找事,实在是陈寿的记载太过简略,像周鲂传,感觉完全是为了石亭之战而做,要是没有这次的精彩表现,周鲂估计连这点记载也留不下来,那样周处就真成了没爹的孩子了。我们梳理这一段,主要是为了搞清楚周处的成长环境与背景,周处的卒年基本没有争议,生年我看到三种说法,分别是236年、238年、240年,我们取个中,取238年,结合前面的分析,周鲂粗略估计死于239年,那么周处大概率是几乎一出生就没了爹,甚至有可能是遗腹子。
周鲂的出身是“举孝廉”,那个时代吴东地区的“举孝廉”含金量有所降低,但也绝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染指的,周家应该是阳羡(后归于义兴)当地士族,在整个江南士族中排不上号,在义兴一亩三分地还是可以的,但应该没有自己的部曲,也没听说周处继承了周鲂的部曲。周鲂、周处两代更类似“职业经理人”或者“职业官员”,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周鲂一般在游戏中的人物设定也偏向文官打扮。直到周鲂孙子周玘三定江南之时,才依靠祖父两辈的名望和人脉在家乡拉起了一支队伍。
由以上分析可知,周处出生就没爹,大概率也没有部曲的父亲旧部扶持,只是依靠亲族长大。但毕竟,周家在义兴当地不是普通人家,周鲂不是当地父母官,也是当地走出的一方大员,且为国家立过大功。这样一来,当地父老对周处这个熊孩子敢怒不敢言的奇怪态度就可以解释了。而周处的所谓为害,也不可等闲视之,大概是父老眼中这个熊孩子浪荡行止有辱乃父家风,才故作“三横”之词加以讽喻。
至于说周处如水与鳄鱼搏斗,三日三夜才出,出来之后发现乡人都在庆贺一举而三害尽除,私以为恐怕不至于此。
当然了,我这种猜测是把人往好处想,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家在义兴已经完全没有势力,或者是和周鲂一支已形同断绝,父老也和周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联系,那么这个前任高官之子,确实不肖的熊孩子,死了也就死了,还省了管教之责。
不管真实情况如何,面对自己不受待见这个现实的周处选择了走出去找贤人,找的是谁呢?就是二陆,陆机陆云,陆抗的儿子、陆逊的孙子。这俩吴亡之后北上的经历也很有意思,这里先不提。只说周处找二陆求教这个事,历来学者已经觉得很不靠谱。二陆相继生于261年和262年,比周处至少小二十岁,虽然二陆都有少年成名的记载,但是二十几岁的周处总不至于找几岁小孩求教。“ 乃入吴寻二陆”的意思很明显,周处出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二陆,而不是碰到谁算谁,那么只能是二陆以才学并称闻名于东吴全境之后,虽然没有明确依据,但是合理推测,最小也要十五岁上下,这样算的话周处就已经三十六七岁甚至更老。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少年了。结合周处对陆云所说自己“年已蹉跎,终无所成”,似乎又有确实年纪已颇不小之意。所以历来学者多认为《世说新语》中周处求教于二陆是小说家言,不足为信,可能是因为二陆在两晋有点名气,加工周处早年故事的时候不免蹭一蹭流量。不过个人觉得也不能断言这个情节一定出于虚构,其中有几个环节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一段。
一、周处的为害乡里、周处的除三害、周处的走出,在故事中似乎时间上紧密相连,实则有可能都是由不小的间隔的。也就是说“年少时”可能泛指周处年少的长时段,从几岁到二十几岁泛言之,而除三害时间的时间没有具体记录,可能此时已并非年少,岁月蹉跎,三十上下,也未可知,而除三害之后文中意思似乎是即刻出走、即刻找到二陆,其实这之间并非没有可能又经过一段时间,或徘徊彷徨,或寻访不得,到最终见到陆云之时,又过个一两年两三年也是有可能的。这样,周处的少年为害乡里和见到陆云时已经年纪颇大这两件事,似乎并不完全矛盾。
二、古人男子二十弱冠成年,但是对于陆机陆云这种士族少年,又在文学上成名很早,并不能简单看成今天十几岁的小孩;实际上古代少年当大官、少年将军的记载并不少,少年而有诗才文名的就更多了。加之陆家是江东本地顶级士族,两兄弟十几岁甚至不到十岁就境内闻名,大家不把他们看成小孩也是很正常的。
结合以上两点个人揣测,个人认为周处除三害及求教与二陆的大致事实框架应该比较可信。
“处遂改励,终为忠臣孝子”。而周处的出仕是从吴东末年就开始,“天纪中为东观令、无难督”。天纪是东吴最后一个年号,277年―280年,我们把时间线补全,周处238年出生,到268年上下都在为害,273年上下除三害,275年上下见陆云,经过几年改过自新,加上毕竟是功臣之后,几年后开始做官,应是比较合理。
至此周处吴亡之前的记载就没有了,吴亡之时他的官职应该是“无难都”,统御的部队叫做“无难营”,是东吴的禁军。因为孙皓投降的比较快,应该是没有来得及正面与魏军对抗,不然以周处的脾气可能就活不到晋朝了。
入晋朝之后,首先是怼了一下王浑,灭吴六人组之一。
《晋书》:及吴平,王浑登建邺宫酾酒,既酣,谓吴人曰:「诸君亡国之余,得无戚乎?」处对曰:「汉末分崩,三国鼎立,魏灭于前,吴亡于后,亡国之戚,岂惟一人!」浑有惭色。
这话也就是跟王浑说了,要是和贾充说,估计贾充不会有什么惭色。
王浑和他父亲王昶,虽然都深受司马家信任,毕竟还是魏臣过来的,王浑还当过曹爽的掾吏,周处说“魏灭于前,吴亡于后”并不是简单的逞口舌之快,而是讽刺王浑这种食魏之禄而帮助司马家窜魏的人。毕竟国家残破,亡于敌国固然是耻辱,但是篡逆于内部,衣冠禽兽还大言不惭,更加为人不耻。
《晋书》:入洛,稍迁新平太守。抚和戎狄,叛羌归附,雍土美之。转广汉太守。郡多滞讼,有经三十年而不决者,处详其枉直,一朝决遣。以母老罢归。寻除楚内史,未之官,征拜散骑常侍。处曰:「古人辞大不辞小。」乃先之楚。而郡既经丧乱,新旧杂居,风俗未一,处敦以教义,又检尸骸无主及白骨在野收葬之,然始就征,远近称叹。
北上之后,和二陆不同,周处先是干了几任地方官。在广汉和楚地施政,突出一个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估计经过三国战乱且执政交替,很多地方上基本治理失能,特别是前任甚至前前任的一堆烂事,一般人都避之不及,能够主动处理已经是很不容易的贤政了。
新平太守任上主要是刷经验,具体来讲是与氐羌民族打交道的经验,也为齐万年之乱时被推举出来埋下伏笔。
《晋书》:及居近侍,多所规讽。迁御史中丞,凡所纠劾,不避宠戚。梁王肜违法,处深文案之。及氐人齐万年反,朝臣恶处强直,皆曰:「处,吴之名将子也,忠烈果毅。」乃使隶夏侯骏西征。
地方官不好当,对于周处这样正直的人来说京官更是危险。到了中央,周处主要做的就是讽谏,在这个时期,想要提意见肯定是不愁没有意见可提的。
稍微说一下这个时代背景,也就是有名的八王之乱了。周处死于297年,担任御史中丞,也就是监察部副部长这一段估计也就是297年前一两年,时间不会太长,太长了满朝虫豸受不了。那么这是个什么时间点呢?
八王之乱乱七八糟的脉络我们这次没有兴趣梳理,但是可以简单说,八王之乱从开始到结束共历时十六年,291年—306年,但在这十六年中并不是每年都处于动乱之中。
这次动乱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元康元年(291)三月到六月,历时三个月;第二阶段是从元康九年(299)到光熙元年(306),历时七年。在这两个阶段的中间,有八年时间社会相对还算比较安定。
这段时间,朝中主要是贾南风执政,她和赵王司马伦维持勉强的和平,司马伦在蓄力中,即将成为八王之乱中一个大BOSS,引得几兄弟群起而攻之。而我们的主角周处在当御史中丞,得罪的梁王司马肜,就是司马伦一党,当然了后来司马肜见赵王大势已去,首先背刺所以没有被清算反而高升,并且得到善终,
司马肜不是八王之一,说实话也不算司马家里品行很坏的或者很白痴的,司马家的败类多了,排不上号,在八王之乱中司马肜也谈不上造成了多坏的历史影响,但是强行搞死周处这件事,算是司马肜一大污点了。
其实不独司马肜恨周处,《晋书》中下面一句话,我觉得才是周处的故事中最核心也最悲凉的一句:
及氐人齐万年反,朝臣恶处强直,皆曰:「处,吴之名将子也,忠烈果毅。」
之前说到当此八王之乱的中场休息时间段,这相对平静的八年,时人对这段时间是怎么评价的呢?
“虽当暗主虐后之朝,而海内晏然”这句话是夸张华的,就是说虽然皇上是个傻子,皇后是个疯子,但是还算是过得去,虽然叫做海内晏然还是有点夸张,至少没有大灾大乱吧,已经挺满足了,这就是晋朝的现状。
当此时期,朝臣需要周处这样的老实人正直人吗?不需要,他们心里也都明白潜藏的内乱危机,不一定哪天就会爆发,到时候这个敝帚自珍的小小好时代就会结束,随之而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混乱年代(估计他们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到五胡十六国吧),那么他们最不需要就是周处这样的人,成天吃饱了撑的提一堆意见,徒劳的试图将时代的航船调回正确的方向。第一,就显得你一个明白人,我们都是废物点心是吗?第二,你提的要是有用,国家不至于至此,国家已经至此,你提那些又有什么用?周处在朝堂,就相当于时刻提醒这些昏昏碌碌之辈,这其实不是好时代,我们就要亡国了,他们不需要,他们不喜欢。
他们不需要,他们不喜欢,他们怎么做呢,他们逮住了一个机会,就是齐万年之乱,这个不详细说了,氐族起义,就当作是苻坚的前辈吧。他们逮住了这个机会怎么办呢,夸周处,往死里夸。首先说他是东吴名将之后,会打仗。接着就戴高帽,您这么忠,又这么烈,巧了,现在国家有事了,您别站在干岸上唱高调了,是您赴国难的时候了。听见了吗,还是真是活活把人夸死,其实这一刻开始周处就已经死定了,死于人言。不知道张华对于这件事什么态度,估计大家都这么说张华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这就是人言的可怕。
《晋书》:时贼屯梁山,有众七万,而骏逼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至覆败,虽在亡身,为国取耻。」肜复命处进讨,乃与振威将军卢播、雍州刺史解系攻万年于六陌。将战,处军人未食,肜促令速进,而绝其后继。处知必败,赋诗曰:「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终。」言毕而战,自旦及暮,斩首万计。弦绝矢尽,播、系不救。左右劝退,处按剑曰:「此是吾效节授命之日,何退之为!且古者良将受命,凿凶门以出,盖有进无退也。今诸军负信,势必不振。我为大臣,以身徇国,不亦可乎!」遂力战而没。
具体到周处殉国的经过,反倒是没有太多可说的,不给人、不给吃饭、不给援军,名为讨贼,实则借贼杀人,杀这两个领兵者记恨之人,也是满朝都不太待见之人,而且这种杀人的残酷之处是,他自己忠烈尽忠,怎么能说是我们杀的呢?甚至连受害者本人,周处这个实在人,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为大臣,以身徇国,不亦可乎!”。司马肜陷害他,他心里肯定清楚,但是这是一回事,他以身殉国是另一回事。他心中自己认定的忠臣行为,和别人无关,这也间接洗刷了凶手的罪名,当然周处可能不在乎这些了。
年轻的时候(不管到底有多年轻,算不算年轻),故乡的乡亲父老嫌弃他,让他去除三害,这三害分别是老虎、鳄鱼和周处自己。周处做到了,他虽然没死,但是完成了蜕变。
年老的时候,朝廷中的官员嫌弃他,其实是让三害除他,这三害分别是时事、时人和周处自己。
时事是一大害,而且是最大的一害,谁都改变不了,人人在时事中浮沉。司马炎和他的傻儿子和好孙子、贾南风、八王中贤不肖者、张华、卢志、顾荣、二陆、王戎,这些人都改变不了。所谓齐万年者,只是时事中一个小小波澜,但足以借此杀人;
时人是一大害,时人不是具体的谁谁,而是一个整体,不管什么时候,总要有那么一群人占据最多的资源并且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时人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也犯不着跟时人动气,重要的是,你是时人的一部分,还是像周处一样,沦为时人褒贬的对象;
周处自己也是一大害,年轻的时候除一次自己,年老的时候又除一次自己,虽然改过自新后学会了像大人物一样说话行事,他其实始终没有长大,始终是缺少父亲养教的一个横行的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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