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阿绣是大梁村的活寡妇,这在村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大概是两个月前,七十多岁的赵老三用两袋苞米换了正当年的阿绣回来做婆娘。
赵老三一把年纪还娶个大姑娘回家,当时村儿里传得沸沸扬扬,说赵老三这岁数儿,那方面肯定是不行了,阿绣嫁进门也只能是个摆当儿。
而且阿绣长得漂亮啊,大眼睛,双眼皮儿,别看腰身儿细,上身儿却鼓囊囊的,下身穿着大棉裤,也还是遮不住那好腰身儿。
这么个小婆娘走在大街上,别说那些光棍儿汉了,就是家里有婆娘的汉子也得垂涎三尺。
这赵老三还没死,村儿里已经有不少人惦记上阿绣了。
那天村儿里的赖子李阔,就趁赵老三出去捡粪,摸进了他家。
因为是冬天,赵老三家里没柴,只能捡粪烧了取暖,每天是定点儿去,定点儿回。
李阔一连盯了好几天,摸准了赵老三出门儿的时间,就把阿绣堵屋儿里了。
偏巧阿绣烧了热水正要洗头发,一把黑亮的长发披散着,映的那小脸儿粉嘟嘟的,白玉似的脖子上还挂着不少水珠,被李阔堵了,不仅不闹不喊,反而抬起一双媚眼儿瞟了李阔裆下一眼。
这眼神骚的哟,立马就把李阔的魂给勾没了,想都没想就架起阿绣上床了……。
哪知事到半截儿,赵老三突然回来了,这老头儿进屋的时候,李阔还没脸没皮的在在兴头上呢。
赵老三一看就急眼了,抡起手里的锄头就往李阔身上砸。
李阔躲闪不急,被砸了一下,赶忙起身,一脚把赵老三踹翻在地,提上裤子就跑了。
往家里跑着,身强体壮的李阔也不在乎挨那一锄头,想到刚刚把阿绣睡了个半死,心里反而美滋滋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村子里就传赵老三死了。
李阔听了,以为是昨天那一脚踹的太狠,把赵老三给蹬死了!
这杀人可是犯法的事儿,吓得李阔赶紧偷偷摸摸的去阿秀家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阿绣家门外站着不少人,李阔挤进去,透过门缝,就看到阿绣光着身子,怀里抱着个大袄子,孤零零的坐在床边,呜呜的哭。
李阔再一打听,才知道,赵老三是马上风,死炕上了。
人堆里都传开了,说那屋子里一股子狐臊味儿,赵老三的尸体上到处都是血口子,像是给野兽狠狠抓咬了一顿,血淋淋的。
大家都在说阿绣是个狐狸精,缠着一把年纪的赵老三,把老头子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这话传到李阔耳朵里,让他好一阵紧张。
他忽然想起昨天跟阿绣干那事儿的时候,阿绣的表现可不像是个黄花大闺女,分明就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儿,床上那些活儿计耍起来,比他还大胆。
可是,再看阿绣那可怜兮兮坐在床头哭的模样,李阔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是阿绣做的。
想起阿绣那曼妙的身子,李阔又是一阵心猿意马,算计着这之前赵老三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下死了,不就更方便他去找阿绣了吗?那就算阿绣真是这些人嘴里说的狐狸精,他也不怕,就随她这个狐狸精怎么勾他的魂儿好了。
想到这儿,李阔这心里又是一阵美滋滋,哼着小曲儿就回去了。
当天晚上,让李阔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刚死了男人的阿绣,竟然主动送上了门儿。
阿绣穿着昨天的红肚兜儿,兜上还绣着鸳鸯戏水的画呢,也不怕冷,就站在寒风凛凛的门外,抬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看着李阔,那副楚楚可怜的劲儿,真是让李阔又疼又爱。
这时候他哪还有脑子多想,把阿绣拉进屋就可劲儿折腾去了。
快活一晚,早上李阔醒来的时候,罗阿绣已经不见了,门上着栓,根本没被打开过,而他的被窝里竟然有很多狐狸毛,墙上的窗户纸也被扒了个大洞。
身上更是又酸又疼,还有很多被爪子挠过的血印子,就跟死了的赵老三一样!
李阔吓坏了,双腿发软的跑出屋儿,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就摔了个头破血流。
这一摔,李阔是彻底清醒了,知道自己是真给狐狸精缠上了,他又不是真不怕死,于是就想到了请先生来平事儿。
而他要请的那位先生,叫周铭恩,是我的爷爷。
我爷爷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阴阳先生,一辈子以此为生,对付这些事儿很有一套,就是这老爷子年纪大了,现在走路都打晃儿,已经有些年不出门平事儿了。
那天,李阔找到我家,就把这事儿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想让我爷出手帮忙,还说只要我爷能出手,那他以后肯定改,再也不找婆娘了。
也就是这事儿发生在村里,要是错出个三五里地,那我爷肯定是不管了。
都是一个村儿的,赵老三死的不正常,这事儿我和爷爷也听说了,又听李阔说了个详细,下午的时候我就陪爷爷去见了见这个罗阿绣。
只瞅了一眼,爷爷什么都没问,看见阿绣可哭哭啼啼个不停,就对阿绣说让她别害怕,她家里是闹狐狸了,并且说今晚会来蹲那只山狐狸,让阿绣留个门儿。
阿绣点点头,红着眼圈儿应了这事儿,我也就陪爷爷回家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天晚上我爷爷并没有去阿绣家蹲那只山狐狸。
我正想提醒爷爷来着,可第二天一早,爷爷自己又主动去了阿绣家一趟,说昨晚把这事忘了,又叫阿绣今晚留门儿,他一定来抓那只狐狸。
阿绣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点头叮嘱爷爷一定要来。
爷爷点点头就回家了,可这天晚上,老爷子还是没去阿绣家抓狐狸。
这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第五天,爷爷又让我陪他去阿绣家,而且,把昨天那话又说了一遍。
这次阿绣终于不哭啼了,扭着条水蛇似的苗条身段儿,倚靠在门边上,那张粉白的脸蛋儿似笑非笑的,非常娇媚,答应了爷爷。
爷爷还是老样子,点点头就回家了。
我都被爷爷整的无语了,以为爷爷故意戏耍人家一个小寡妇,就提醒了爷爷一下,让他今晚别把要去阿绣家的事情给忘了。
没想到,爷爷却说今天天儿不好,还是明儿再去吧!
我往窗外看了看,大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哪就天儿不好了?
转过天来,爷爷起了个大早,我以为他又要去阿绣家,就拿了小拐棍儿过来,准备陪他出门。
这次老爷子却没说去阿绣家,而是让我去别的村子淘换点儿黑狗血,最好是十年以上的老黑狗,还再三叮嘱,那黑狗身上一根杂毛儿都不能有,得浑身乌黑发亮的。
我一一记下,拿了钱就去买狗血了。
十年以上的狗好找,这一根杂毛儿都没有的黑狗,可就难找了,我是转悠了七八个村子,到处打听,才找到这么一只。
但是人家主人还不卖,最后我是好说歹说,塞了不少钱,那家人才答应放点儿狗血给我。
这点儿狗血不多,就装了不到半个醋瓶儿,我小心揣在怀里,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老爷子怪我回来晚了,但是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又说了句还不晚,那畜生的警惕心,应该也放下来了,说完,这才不声不响的带我去了阿绣家。
不过说来也怪,这几天爷爷没抓那只狐狸,李阔那边儿也没音儿了,好像也没再被那只狐狸骚扰。
这个时间,村里都还亮着灯,不到关门闭户的时候,不过我们到阿绣家的时候,她家却上了门栓。
我上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院里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阿绣打开个门缝儿,往外瞧了瞧,见是我俩,那脸色竟有些紧张,问我爷爷今天怎么来了?
老爷子装糊涂说今天终于想起来了。
进院儿之后,拿出帆布兜子里的朱砂,就开始在墙上画符画咒,零零散散的从门口画到了屋子附近,然后跟阿绣说,怕那野狐狸一会来了,发疯伤到她,让她去屋里躲躲。
阿绣瞅瞅我俩,狐疑了一会儿,问我俩怎么不进去?
爷爷说一会儿画完符咒还得作法,还很夸张的说他一作法,不管是啥妖魔鬼怪,都得死这院子里,阿绣是个女人家,怕吓着她。
阿绣听得一愣,点点头,就赶忙进屋了,而且还很谨慎的把门关上了。
她进屋之后,爷爷就继续在屋子的门窗上画符咒,只是这老爷子默不作声的把朱砂换成了黑狗血。
符咒画完,爷爷又在门上画了个很大的八卦图,快要画完的时候,就听屋里的阿绣问爷爷,怎么有股子怪味儿。
爷爷说那是做法烧符的烟味儿,院子里味儿更大,让她捂上鼻子忍一会儿。
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抬手挂上了门锁,将阿绣锁在了屋里头,画八卦图的手也加快了速度。
可我站在院儿里,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更重要的是,爷爷根本就没作法。
他为什么要骗阿绣?
屋里的阿绣推了两下门,发现这门打不开,突然开始用力的砸门,着急的说这味儿太大了,她受不了了,让爷爷快点开门,说她要出来。
这次爷爷却没回话,手上快速勾勒几笔,用尽最后一点儿黑狗血,完成了这副八卦图。
几乎是在八卦图完成的同时,屋里阿绣大喊大叫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吱吱的尖叫声,听上去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那声音非常刺耳。
那‘咣咣’的砸门声也变成了指甲盖儿挠门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又变成了激烈的撞门声。
听这动静,我赶紧扶着爷爷往后躲了躲,生怕阿绣冲出来伤着老爷子。
我俩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屋里阿绣闹得凶,没完没了的,爷爷像是累了,让我扶他回家,我问他阿绣怎么办?
爷爷却说院门挂锁,明儿一早再过来。
这一晚上,我没睡好,总觉得这事儿很奇怪,第二天一早,天边儿刚露出鱼肚白,我就迫不及待的跟着老爷子再一次来到了阿绣家。
我俩进院儿的时候,那屋里已经消停了。
在征得老爷子的同意之后,我打开了屋门。
顿时,老大一股子狐臊味儿从屋里蹿了出来,呛得我差点儿没把昨晚的饭吐出来。
紧接着我就发现这屋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只头破血流的红毛儿大狐狸,这大狐狸双目圆睁,呲着一口獠牙,僵硬的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
我从大狐狸身上迈过去,捂着鼻子到屋里转了一圈儿,没有找到阿绣。
出来我还挺着急的跟爷爷说阿绣不见了。
老爷子却是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脑瓜崩儿,管我喊傻小子,说他腿脚不便,很少出门,问我以前在村里可见过这个罗阿绣?
被爷爷这么一问,我呼啦一下想起,在这之前我好像也没见过阿绣,再往前想,我甚至不记得阿绣是怎么嫁到这村儿的,印象中也只是知道阿绣嫁给赵老三两个多月了。
见我发愣,爷爷又说,野狐狸迷人眼,有时候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难道这狐狸就是阿绣?
我看着那只面目可憎的死狐狸,再想想怯生生的阿绣,这身上突然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也是问过爷爷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天爷爷一直来找阿绣,然后坚持不懈的放阿绣鸽子,是为了降低那狐狸的戒备心,也是为了消磨狐狸身上的精气。
因为每晚都要防着老爷子来作法,那狐狸已经很多天没出门采补精气了,这才被爷爷用阵法活活压死。
说完这些,爷爷慢吞吞的进屋,坐到了门槛儿上,从帆布兜子里摸出个刀子,用手在那死狐狸的腰子上按压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很快老爷子的手像是摸着个啥,立马下刀子,麻利的在那死狐狸的肚子上开了个洞,伸手指进去,就掏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肉疙瘩。
我凑过去问爷爷这是啥,老爷子却是眼前一亮,拿着肉疙瘩的手都激动得有些发抖了,直说这是好东西啊,没想到几百年的小畜生,肚子里竟然能有这个。
我还想问那到底是啥,刚张嘴,爷爷抬手就把那肉疙瘩塞我嘴里了。
那玩意儿溜滑的,进嘴顺着我嗓子眼儿就下去了,我都没来得及加工一下……
一不留神真把那肉疙瘩吞到了肚子里,我着急的扣了两下嗓子眼儿,就听爷爷说,别扣了,这真是好东西,吃到肚子里对你是有好没坏。
我就觉得嘴里一股子腥味儿,除了这没啥感觉,问爷爷有啥好处,这老爷子也不说,只说以后我自然会知道。
可那玩意儿也忒磕碜了,这老爷子也没洗洗,就往我嘴里塞,我还是觉得有点儿恶心。
爷爷让我在赵老三家的院子里挖个坑,把这死狐狸就地埋了。
这之后,我上门找李阔要请事儿钱,他求爷爷办事儿,事办成了,总要付一些钱财,不能让老爷子白忙活,我要的不多,主要是想把买黑狗血的钱要回来。
可这小子竟然不认账,说从来没有这回事儿,也根本不认识什么罗阿绣。
我被李阔赶了出来,这人是村里出了名的赖子,他要赖账,我还真没治,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爷爷了。
老爷子却是一笑置之,没当回事儿,后来我在村里一说这事儿,才发现竟然没人记得罗阿绣这个人,甚至没人知道赵老三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几天,我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就是我家院子的雪地上经常会出现一些山狐狸的脚印子,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院门口看到一只大的快赛过小牛犊子那么大的狐狸,在绕着我家院子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只不过当时天太黑,我没看清,把这事跟爷爷说呢,老爷子却说现在是老寒冬,山窝窝里的小畜生没吃食,进村叼点儿鸡啊鹅啊的,打打牙祭,那都正常,让我别大惊小怪的。
可这都一连好几天了,那狐狸是天天来,院儿里的鸡却一只没少,我这心里总觉得发慌,直到一天晚上半夜,我看见这只狐狸,趴在我脚边的窗台上,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我看!
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可我跟爷爷说,爷爷依旧不当回事儿,只是突然说想吃烤红薯,让我去院子的地窖里掏几个。
我也没多想,套上大棉袄,就顺着梯子下到了地窖里,拿完红薯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出口被木板给盖上了,上边儿好像还压了什么东西。
我在下边儿推了好几下也没推开,喊爷爷也没人回应,开始我以为是哪个使坏串门子的在跟我开玩笑,可是不管我怎么喊,外面都没人回应。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在这地窖里一关就是三天。
等有人把我从地窖里弄出来,我就看见爷爷死在院子里,光着膀子,身前用朱砂画着符咒,尸体已经冻僵了。
跟爷爷一起冻僵的还有一只大狐狸,这也是一只红毛狐狸,不过这狐狸看着就很老了,赤红的皮毛已经出现了白尖儿。
把我从地窖里弄出来的人,是一家三口,五十来岁的一对夫妻,和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姑娘。
这家人姓林,是三十里外林家庄人,来这里是找我爷爷平事儿的,没成想却碰着了我家的丧事儿。
那林大叔人不错,帮着我把爷爷的尸体安顿到屋里,见我一直抹眼泪,又劝了我几句,也没说找我爷是啥事儿,就带着妻女回去了。
等人走了,我给爷爷擦身子的时候,留意到这老爷子的裤腰上塞着一本书。
我翻开这本书看了看,里面都是手写的一些符咒之类的东西,我一下看不太懂,不过我从这书里,还翻到了爷爷写的一封信。
我把这信拿出来一看。
发现这信是六天前写的,上面标明了日期,还有爷爷写的一句叮嘱,要我注意脚掌心里长有符纹的人。
脚心长有符纹的人?
爷爷死的时候身上可是画了符纹的,难道他拼上性命也没能把这事解决掉吗?
我忽然想到了那只和爷爷一起死在院子里的大狐狸,赶紧就到院子把这死狐狸拖进了屋,翻来覆去这么一瞅,却发现这只老狐狸的肚皮上竟然有好大一个疤,像是被啥撕开过似的,疤痕十分的狰狞。
而那个位置,好像是爷爷从赵老三家那只狐狸肚子里挖出肉疙瘩的地方。
我赶紧拿了刀子,顺着那个疤划开了一道口子,伸手进去掏,没有找到肉疙瘩。
按理说,这只老狐狸能让爷爷搭上性命,那肯定比赵老三家那只厉害多了,可它身上怎么没有肉疙瘩?
看看死狐狸肚皮上那个大疤瘌,我琢磨着可能不是没有,八成是被掏走了。
当时我不知道这肉疙瘩有多珍贵,也就没往深了想。
爷爷的丧事办了三四天,我心里始终很难受,连着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睡觉,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丧事儿办完之后,整天闷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睡觉。
直到那林家庄的一家三口再次登门。
虽然我不认识这家人,但这个林大叔上次来我家,帮我把爷爷的尸体抬到了屋里,还劝了我很久,我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
请这一家人进了屋,大概是怕我难过,林大叔也没再提爷爷的事,直接问我能不能出手,帮帮他闺女。
就是跟这对夫妻一起来的那大姑娘。
这姑娘叫林淼,是林大叔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一岁。
不止人长得水灵,手也很巧,一直在他们隔壁村子的绣坊做工,虽然挣不了几个小钱儿,但家里的一些针线活儿比她妈妈做得还好。
这事儿就出在林淼下夜工回家的路上。
那天绣坊里赶工,她做完活儿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和同村几个姑娘回村的路上,打打闹闹的,也不知怎么林淼就被推了个跟头,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扑在了一堆纸灰上。
这纸灰里还有很多没烧完的竹棍儿,这时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纸灰好像是烧给死人的纸活。
这林淼就吓着了,当天晚上到家也没敢把这事跟爸妈说,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梦到一个男人钻到了她被窝里,在她身上又摸又啃的,还管她叫媳妇儿,说要娶她做婆娘。
第二天一早,林淼醒来是浑身酸疼,不过她检查了一遍身子,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也就没当回事儿,只当是自己昨晚吓着,做了噩梦。
哪知这之后一连好几晚,林淼都做了同样的梦,而且逐渐的她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些掐捏啃咬的痕迹,并且这些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接近她。
这姑娘吓坏了,就把这事儿跟林大叔夫妻说了,这才有了林大叔带妻女来求我爷爷的事儿。
但因为爷爷不在了,他们就回去找了别的先生,可遇着的都是些骗子,林淼每晚还是会做那种梦。
直到昨晚,这姑娘竟然梦到那男人要跟她做那事儿,林淼吓得瑟瑟发抖,不过,最后关头,那男人也只是在林淼大腿上咬了一口,说再给她最后一天时间,跟父母道别。
林淼惊醒之后身上都是冷汗,而且她感觉自己的大腿根儿非常疼,撩被子一瞅,那大腿上竟然真有个血淋淋的牙印儿。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每晚都做这种梦,而且还有可能是真被什么东西给轻薄了,林淼自然是羞于出口,所以整件事都是林大叔转述的。
不过可能是怕影响我的判断,林大叔讲的十分详细。
我毕竟不是爷爷那种老先生,毛头小子一个,听林大叔讲这种事儿,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同时尴尬的还有林淼,这姑娘始终低着头,没说一句话,但我瞅她那脖颈子都红了。
从头到尾把事讲清楚,林大叔就问我,有没有啥办法可以帮帮林淼。
林大婶儿干脆就开口求我,说不管多少钱,他们都愿意拿,只求我一定要救救她闺女。
我看得出来这家人不是啥有钱人,能说出这话,林大婶儿也没有要拿钱砸我的意思,而是想让我救林淼。
我想了想,也没瞒着这家人,说我没什么本事,但是如果他们实在找不到别人,也愿意相信我,那我可以试试。
可能真是找不到其他先生了,也没时间去找了,这林大叔赶紧点头,说愿意相信我。
于是,我立刻去里屋把爷爷留给我的那本书找了出来,这是一本手抄的《周氏驱邪录》,这里边儿记载着一些周家先人驱邪除祟的事迹,还有一些符咒的样本,我翻出一些类似的例子看了看,心里多少有了点儿底。
拿上老爷子的帆布兜子,又在院儿里抓了只大公鸡,我就跟这家人去了林家庄。
趁着天色还早,到地儿之后,我让林大叔带我到花圈寿衣店买了个最难看的纸人儿,用来做林淼的替身。
至于为什么要最难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周氏驱邪录》里是这么写的。
晚上,我就把这纸人儿和大公鸡都藏到了林淼的被窝里,让她一手抱一个,也不知是这纸人忒丑了,还是那大公鸡忒臭了,这姑娘躺在被窝里那小脸儿是一片煞白。
其实,林淼长得挺漂亮的,尤其是那皮肤白白嫩嫩的,乍一看就跟个瓷娃娃似的。
我怕她太紧张坏事儿,就再三叮嘱她,说等那男人来了,就松开手里的纸人儿,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那只大公鸡,还有就是在那男人完事儿之前,她不能离开床。
林淼紧张的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其实我也很紧张,毕竟是头回干这事儿,没有老爷子在旁边儿瞅着,我总觉得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从兜子里拿出朱砂,我在手上画了道定魂咒,就躲进了床边的大衣柜里。
大概是十二点的时候,林淼那被窝里有了动静,透过柜缝,我瞅着像是多了个人。
那人猫着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的,林淼偷偷把脸扭到了我这边,看着我藏身的衣柜,那脸上都是惊恐。
可我也没办法,只能盼着被窝里那东西是个三秒男,赶紧跟那纸人儿折腾完,滚蛋。
可很快那被窝里就传出了一瓮声瓮气的声音,就问,“媳妇儿,你这身上咋剌剌巴巴得,一点儿都不滑溜了呢?”
林淼一听,那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我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摸出区别来,一时间也很是紧张。
把手放到柜门上,我准备着一旦被发现那是纸人,就立刻冲出去。
这时候却听林淼壮着胆子,颤声回道,“帮妈妈扫院子,弄脏了。”
“那没事儿,俺不嫌脏,俺给你弄干净。”那个声音依旧瓮声瓮气的,紧接着就传出了嗦啦口水的声音。
我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那纸人禁不住嗦啦,再给嗦啦散架了。
看过《周氏驱邪录》之后,结合林大叔的形容,我猜测缠上林淼的应该是个鬼,但也不排除是别的啥东西,如果它是个鬼,那纸人肯定没问题,可要是别的啥,这玩意儿可不经嗦啦。
我这心里还在直突突,那被窝子里的东西,折腾的可起了劲儿,林淼把脸别在这边,听着被窝子里的动静都快哭出来了。
而且很快,她就真的哭出来了,因为她手上那只大公鸡从被窝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我一看,坏事儿了,这姑娘咋就不听话,我千叮万嘱的让她死活都得抱住那大公鸡,这咋松手了?
大公鸡跳到地上,抻着个脖子,傻啦吧唧的发愣,同时愣住的还有林淼被窝里的鬼东西。
“你骗俺!”被窝里那东西像是发现了自己在跟个纸人儿忙活,生气的吼了一声。
紧接着林淼就尖叫了起来,我赶紧推开柜门冲了过去,伸手就拽床上的被子。
可这被子鼓着个包,就跟吸在床上一样,不管我怎么拽就是掀不开,那鬼东西躲在里边儿,我也没治,再看林淼,这姑娘扒着床边儿哭的稀里哗啦得。
于是我转而抱住林淼的半个身子,就把她往外拽,林淼吓坏了,哭着说有东西抓着她的腿。
我也发现有一股很大的劲儿,把林淼往被窝里拽,我已经使上全劲儿了,可依旧没办法把林淼拽出来。
情急之下,我抬脚踹了那大公鸡一下,这公鸡受惊顿时抻着个脖子‘咯咯’的打起了鸣儿。
大公鸡一叫,被窝里那股劲儿瞬间就消失了,我抱着林淼,就跟拔萝卜似的,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同时还被晃了个跟头,这姑娘直接就趴我怀里了,死命的抱着我哇哇的哭了起来。
林淼身上只穿着秋衣秋裤,很是单薄,软绵绵的身子贴着我,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儿,不过这会儿我没时间多想,撑起半个身子一看。
那鼓囊囊的被窝子已经憋下去了。
不过事后我发现,那个纸人儿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安抚了林淼一会儿,我就让林大叔带我到林淼摔跤的那个纸灰堆,把这纸人儿烧了。
后来我问过林大叔,才知道,这个纸灰堆是林家庄的小庙儿,村里死了人,都要来这儿送魂,那些纸活儿也都会拿到这地儿来烧。
至于缠上林淼的到底是鬼,还是别的啥东西,我最后也没弄清,反正弄个纸扎的婆娘给那玩意儿烧过去了,它以后肯定是不能缠着林淼了。
解决完这事儿,我又在林大叔家待了两天,确定这两晚林淼都平安无事,第三天,我就让林大叔送我回去了。
把我送回村口,林大叔走的时候递给我个红包,说是请事钱,我打开一看里边儿都是些零钱凑起来的,就闭着眼随便抽了一张。
见我不要那么多,林大叔还跟我推搡了很久,可我最后还是没要。
目送林大叔赶车离开,我抱着大公鸡就回了家,出村儿走这一遭,我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同时也觉得我活着也还是有点儿用的,回家弄点吃的,就翻起了那本《周氏驱邪录》。
这细细一番,我发现这里边儿夹了一张纸条儿,上边儿是爷爷的字迹,写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迁祖坟,抱孙子啥的,有些是画了勾的,比如抱孙子,有些却还没画勾,应该是老爷子未完成的心愿。
这纸条儿我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因为我发现这是一张崭新的纸条,也就是说,是爷爷死前写的,他这是怕我活不下去,给我留了点儿念想。
我这正躲在屋里抹泪儿,外边儿传来了拍门声,我赶紧擦擦脸,出去开门一看,这院门外站了个人,这人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头上戴着翻皮帽儿,一张脸也被黑围巾裹得只漏出了俩眼。
乍一看,别说这人是谁了,连是男是女我都没分出来。
见我开门,瞧着院儿里没别人,这人才拉下围巾,鬼鬼祟祟的小声问我,“你爷爷在家不?”
围巾里是张浓妆艳抹的脸,看上去三十多岁,我瞅着眼熟,想了会儿才记起,这人是村里那屠夫刘大胆儿的婆娘,但半年前就跟人跑了,这咋又回来了?
我摇摇头,还是跟这人喊刘嫂,说我爷已经不在了,去世有十来天了。
顿时刘嫂那脸色就不好看了,发慌的四下看看,还是挤进了院儿,继续问我,“鬼疮你能治不?”
鬼疮?那可不是啥人都会长得,那得是做了太多丧良心的事儿,才会被脏东西缠身,阴邪入体,表生暗疮,又痒又疼的直到丧命,所以才有了鬼疮这名头。
而且这玩意儿不好治,更何况生鬼疮的人一般都是罪有应得,我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帮她。
我正想着,见我没说治不了,刘嫂立刻讨好道,“大兄弟,只要你能治好嫂嫂的病,想要啥都行,嫂嫂手里有的是钱。”
“那……行吧!我给你看看。”
见她一脸迫切的样子,再想到我还要完成爷爷的遗愿,确实需要很多钱,我也就没有一口回绝。
带刘嫂进屋,这婆娘依旧是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进屋先关门儿,还上了门栓。
见我瞅她,刘嫂忙解释,说,“嫂嫂出入这村儿不方便,别让人看着。”
想到刘大胆儿那个屠夫的暴脾气,我也就没说啥,刘嫂插好门儿,就走了过来,红着个老脸蛋子,脱掉棉大衣,就解裤腰带。
鬼疮那是长在身上的,见刘嫂脱衣服,我也没阻止,就是这气氛有点儿古怪。
刘嫂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手脚麻利的把裤腰往下一拽,转过身就问我,“大兄弟,你看这还能治不?”
刘嫂的老棉裤只褪了一半儿,露出了半截后腰给我看。
我抬眼一瞅,就见刘嫂白嫩的后腰上有个大手印子,说是手印吧,其实那是黑色的暗疮,还没有化脓,只是这暗疮的形状像是一只大手。
以前爷爷平事儿的时候,我也见过鬼疮,但还是头回见这么大一片鬼疮。
我抬手到那鬼疮上比了一下,比我手还大,这婆娘到底干了啥缺德事儿,才会生出这么一大片鬼疮?
心里震惊,我迟迟没有作声。
刘嫂似乎是着急了,回头看我,可能是发现我脸色不太好看,也立刻紧张了起来,说,“你可别吓嫂嫂,这鬼疮是不是没治了?”
这事儿能不能治我还真没把握了,而且这会儿我已经不想管这事儿了,我正犹豫着怎么把这事儿推掉。
这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砸门声,紧接着就听外边儿刘大胆儿叫骂了起来,“姓周的,开门!你还要不要脸了?大白天的把我婆娘藏在屋里摸腚蛋子玩儿,你爷的脸都让你败光了!”
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起身就要去开门,林嫂却拉着我,说她要是被那傻爷们儿抓回去,就活不了了。
“你他娘还敢拉拉扯扯的!开门!开门!”刘大胆儿好像从门缝里看到了屋里这情况,砸门砸得更凶了。
我不想管这俩人的破事儿,而且刘嫂身上这么大一片鬼疮,她就是不被刘大胆儿抓回去,估计也活不长了。
甩开刘嫂,我就去开门儿了,可这刘大胆儿在三村五里是出了名的彪,做事儿那是真不过脑子。
我都还没张嘴说话,门刚打开,他一板儿砖就呼我脑袋上了,给我砸的脑子一阵发懵,眼神儿都发花了。
很快这温热的血就顺着我脑门子流了下来。
这院里除了刘大胆儿,还有几个村民,大概就是这些人给刘大胆儿通风报信的,都是跟着看热闹来的,也是没成想我真敢开门。
一看我脑袋让刘大胆儿给磕了,几个人怕闹出人命,赶紧上来七手八脚的拦着刘大胆儿,就把他拉到了一边。
我扶着门框缓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儿心酸,我爷活着的时候,别说村里了,就是这百十里地,有几个敢来我家这样闹的。
“呀!大兄弟,你没事吧?你可千万别出啥事啊,嫂嫂这就带你去医院!”也不知刘嫂是在紧张我的死活,还是在紧张她自己的死活,跑过来扶着我就往外走。
我心里有火儿,一把给刘嫂推了个趔趄,让他们赶紧走,回屋就摔上了门。
我这脑袋涨得厉害,进屋没一会儿就不知道事了,等迷迷糊糊缓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一只软嫩嫩的小手放在我额头上,正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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