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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再让你摸摸我的头,我的脸

好想再让你摸摸我的头,我的脸

作者: 歌伶子夜 | 来源:发表于2017-10-24 20:23 被阅读0次

    文/歌伶子夜

    好想再让你摸摸我的头,我的脸

    我经常会梦见外婆,在失去她三十年的今天。梦见她大而青筋突起的手,慢慢地抚摸我的脸,抚摸我的头,然后揽我入怀。在外婆的怀抱里,我像一只小猫般温顺乖巧。

    那日,我像平常一样,和伙伴们在房屋后面的毛竹林里嬉笑吵闹。屋子里突然就传出了恸哭,像一声闷雷,轰一声惊动了不谙世事的我的心。

    甚至没有慌乱,我只是呆头呆脑地站立起,然后四处张望。小伙伴拉着我往外婆家跑,她说,好像是你外婆家,我们去看看吧。

    一堂屋的人,有的站在门里,有的站在门外,他们神色黯然,唏嘘不已。妈妈、小姨、小舅、大舅,统统跪在地上,外公一个人往火盆里丢黄色的纸。他们都哭了,声泪俱下。

    我慢慢走进去,一步一步,只是这样走着,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然后,我就看见外婆,她孤零零地,闭着双眼躺在那,我想外婆睡的很熟呀, 这么吵闹的声音都不能打扰她。

    然后,我又看见,外婆穿着新衣,那是早些天妈妈和小姨一起缝制的,像电视里的古装般华丽。

    我突然想起,妈妈说过,这是送老衣,专门给死去的人穿得。我趴在妈妈身边,窃窃地问,外婆怎么了?她死了,你外婆再也看不见你!

    妈妈透过刷刷而下的泪帘,断断续续地吃力地告诉我。

    我愣怔了,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外婆的脸,“外婆再也看不见你”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踩过。

    突然,眼泪就决堤而下。

    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混沌地任凭眼泪直流,只是心里有揪揪地痛,抓着妈妈颤抖的胳膊,久久地默默地流泪。

    外婆是个高大的女人,她长胳膊长腿,特别有力气。我经常坐在外婆脖子里,高高在上地看着路边的孩子,有时候俯下下巴抵着外婆的头,斜睨着其他小朋友。满眼里都是骄傲,你们都没有我高!

    外婆不管到哪里都带着我,绝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她曾经抓着我的双肩,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要看着你长大。

    早上一醒来,外婆一边给我穿衣,一边捏着我的鼻子,然后问,我的小宝贝,肚子饿不饿。

    外婆端着猪食去院墙外的猪圈里喂猪,我就站在院墙边,手里捏着一角钱的票子,等卖大脆(扬州的一种小吃)的老爷爷,老爷爷挑着担子由远而近,担子的箩筐里,一头放着大脆,一头放着草纸。

    外婆在厨房里锅上锅下地炒菜,她动作麻利地杀鱼,然后又刺溜一声下锅。我站在门口,一边嗅着菜香一边流着口水。

    外婆和老朋友打麻将,我一会儿在她身后和主人家的小孩玩耍,一会儿跪在外婆的凳子一头,认真专注地看着桌面上的一举一动,早早就认识一万和二筒。她的麻友总是嗔怪我,不要跪在你外婆的凳子上,不吉利,她会输钱。外婆摸摸我的头,没关系,我手气好,不会输多少。

    外婆给我扎漂亮的小辫子,给我穿洗晒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给我做可口热气腾腾的饭菜。外婆搂着我睡觉,睡前总是给我讲地主与农民的故事,地主贪婪丢了性命,农民勤劳,过上了好日子。

    外婆有做不完的家务与农活,她喂了我,喂了鸡喂了狗,最后才填饱自己的肚子。她洗衣服烧饭担水劈柴,她去田里割麦子,坐在院子里摘花生。我一直都围在外婆身边,和小伙伴跳橡皮筋,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画。外婆说:别走远了,我要眼睛能看见你。

    外婆慢慢佝偻了背,不再那么高大,可是好像我还未曾懂事长大。她去了医院,把我一个人丢在领居家玩耍。那晚外婆没有回家,小姨陪我睡觉,可是我哭哭啼啼不肯睡着。小姨说,红儿乖,好好睡觉,外婆过俩天就回来。

    过了七天,外婆回来了,我扑到她怀里撒娇,全然没有发现,外婆气色萎黄,神情疲惫。从此以后,外婆就一直睡在床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依然不管不顾地吵着要跟外婆睡,外婆说,乖宝宝听话,去跟小姨睡,外婆身上有药味。我扑到外婆怀里,使劲闻了闻,外婆的温暖的味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药味。

    后来我去了幼儿园,慢慢地适应没有外婆的时时刻刻的陪伴,只是在早出晚归时跑到外婆的床头,轻声地唤一声睡梦中的外婆,外婆转过头,用一脸微笑回应我。

    后来,外婆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她一天天消瘦,一天天气色不好。有时候我也会在玩耍中停下来想一想,外婆到底怎么了,她为何一直睡觉。小伙伴说,你真傻,你外婆得了不治之症。不治之症是什么意思?就是你外婆治不好了,你外婆要死了。

    我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依然没有太多伤感,依然每天去幼儿园,然后在进进出出时去看一眼外婆,再轻声唤一声外婆,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和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玩过家家。

    直到那天发生的恸哭,直到妈妈说得那句:外婆再也看不见你。

    人都是在不经意中就长大,哪怕你的不经意包含多少痛楚。

    外婆的葬礼上,宾客很多,事情很多,大人们已经不再只围着外婆恸哭,她们肿着眼睛张罗着饭菜酒席。

    我穿着孝服,带着孝帽,默默地往火盆里放进各种冥币。外婆昔日的样子,在我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然后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下。来吊唁外婆的乡亲,小声地议论着,这孩子还真是孝顺!

    外婆被推进火葬场大门的时候,外面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她的老麻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嗫嚅私语:这么好的人得这种怪病,老天真是不长眼,不让好人长寿。看最后一眼吧,我的老伙计,希望你到另一个世界能得到好人应有的好报。

    这些嗫嚅声一字一句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突然就彻底的慌了,乱了,伤了,痛了,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外婆,外婆再也看不见我。

    我扯开嗓门大声地痛哭,我喊着外婆,我挤着挣着要从入口处进去找外婆,我好想把外婆拉回来,好想再投入她的怀抱,让她摸摸我的头我的脸。

    这一想竟持续了三十年,人生三分之一的时光,外婆时常在梦里抚摸着我,我们不离不弃。

    外婆呀,你可知道,你来过一下子,我却怀念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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