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消费观可能是比较奇葩的:90年代后期虽然号称“省吃俭用”,但每个周末都要跑到城里的超市去购物,顺便去我们最喜欢的那个餐馆小吃一顿,算下来每次总要消费200元左右,4次加起来快赶上别人一个月工资了,还不算工作日要跟着父母参加别人的饭局,以及饭后的卡拉OK。但是到了本世纪,这个消费额度迅速下降了90%,我却没什么感觉。
吴军博士在《见识》里说曹雪芹们家道中落之后,虽然远比老百姓富裕,又有才华,却始终难以适应新的生活,天天怀念往日的自由。如果他们没有经历我家那种由俭入奢的过程直接败落,似乎确实是难了一点;但是吴军又说这样还不如省吃俭用把希望留在未来,这我就不懂了。
大家似乎都害怕未来突然没钱,而我与此最接近的感受就是害怕没时间玩了。即使这两年为了打拼真的减少了玩的时间,我也会为此焦虑。我们的共同弱点,似乎是害怕失去享受或者自由。问题是自由这东西,真的可以憧憬吗?
鲁迅曾经说过:自由未必能用钱买,却可以为钱出卖,只要饿一天就知道了。从个人的角度讲,他在家道中落之后最终站起来确实离不开这样的觉悟。
然而从全人类的角度看,我们可能还没挨饿就心甘情愿地把自由卖给商业了。
自从工业革命以后,地球人总得来说是不缺产品,然而商场上总得有更高的效率才能生存发展。《人类简史》对人如何变成生产线进行过详细的描述,而《反脆弱》和《未来简史》更是提出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在号称民主灯塔的美国,家长为了让孩子们适应学校的课程,不惜给他们使用各种药品——这似乎背离了他们宣称的自由精神。当然他们不是那么在乎起跑线,有些人只是想长肌肉又不想花时间锻炼,就会滥用雄性激素——美国人可能单纯地认为,那些药物对他们有好处。
这样一来,我就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什么影子?每个月花800块钱在超市买垃圾食品的影子!
食品、药品巨头们在电视和网络上冠冕堂皇地打着广告,而我们和西方人一样,用自己的自由和健康,去为他们的产品埋单。全球每天死于糖尿病的人数早就超过了恐怖袭击遇难的人数,现在他们又开发出了新型的奢侈品,还有人工智能的假肢,还有直接干涉脑波的设备,甚至有人要通过改造基因来解决各种健康问题——到时候,咱们地球人会不会分化出一批新品种呢?
与商业配套的,自然有教育、文化产业,其中有些弊病也已经开始展露头角了。比如随着社交软件的普及,各种社交障碍也随之普及了;随着它们的升级换代,各种障碍也开始升级换代了。
我原先还指望他们的产品有完善的一天,直到今天上午在微信群里看到有人分享育儿知识:孩子容易被自家的狗咬伤——我才发现有些人真是把常识都学没了,自然环境里的生物难道不是要时刻防备开战吗?即便换成人类社会,难道不需要努力沟通避免摩擦吗?为什么要对家狗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不过反过来想,有人提出这件事也算是值得欣慰了。
遗憾地是,人们所说的“为生活打拼”,到头来多半要变成为这样的饮食、医疗、社交和教育打拼,这些生产线上的产品不但“丰富”了我们的生活,也把我们变得越来越像另外一批产品。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回想起来,儿时最快乐的事情是一个人跑到草地里捉蚂蚱。科学和商业为我们制造各种替代品的同时,却不太容易还原这种简单的快乐。我们憧憬改良的生活与产品,却因为偏离自然而受苦。
所幸我们用不着回归原始生活,只要能接受由奢入俭,就能大有改观。比如忙的时候争取空出一大块时间,审视一下自己的生活;另外就是用药的时候像原来一样谨慎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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