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害怕的是夜幕的降临，那时候的夜晚不比现在处处都是灯火通明。那时候的夜是漆黑的、模糊的、是映在墙壁上跳动的影子。那时候停电的晚上很多，我的童年有数不清的蜡烛，“嗤”的一声伴随着刺鼻的硫磺味道，小小的火柴映出橘色的火光，点燃这静静的夜。

小学时代上晚自习，小伙伴们都准备好几个小小的烛台，说好听点是烛台，实际上是用废弃的雪花膏的盒子，收集无法燃烧的蜡烛头，用火融化后重新捻上灯芯，凝固后就成了小烛台，白天盖上盖子放进书包，晚上点燃后，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简陋的教室，照亮了我们求知的目光，也照亮了回家的路。这时的夜路是欢快的，脚步是轻盈的，稚嫩的打闹声伴随了我们整个童年。

中学时代，学校离家远，我们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夏天的时候还好，到了冬天，真是出门的时候前夜的星星还没下班，放学的时候月亮已经上工了。从我家到隔壁村里的中学，途径一片坟地，每天都要穿行其中往返两个来回。冬天的早上真冷啊，滴水成冰的日子，我和几个小伙伴是跑着穿过坟地的，六点多放学的时候，呼啸的西北风晃动着斑驳的、光秃秃的树影，仿若干枯的爪子从背后袭来，内心的恐惧在一点点放大，我们都是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飞奔的。每每安全拐个弯，悬着的心扑通扑通的落入胸腔，快走几步看见家里院墙上映出暖暖的灯光，顿觉心里也是暖暖的，我知道，这是家的感觉。

现在的我已经成家立业，在这灯红酒绿的城市里，夜晚最不缺的就是路灯、建筑上各色霓虹灯、广告屏上闪烁的灯光，等等，它们交织成这五彩斑斓的夜的世界。人行道、商场里、广场上、公园里……仿佛每个角落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我再也不怕走夜路。

有时候晚饭后带着孩子出去散步，看着他们兴奋的追逐打闹，讨论着路边灿烂的灯光和手里的荧光棒，我的心里特别满足。孩子们生在一个这么美好的时代，不用经历我那样既欢喜又恐惧的夜路，是很好，但是他们仰头望见的星光与月光却是模糊的，灰暗的。相比之下，我还是怀念儿时的夜空，时而星河遍布，时而月朗星稀，那是夜晚最美的风景，也是照亮我归程的指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