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绝望，在此告辞。
————太宰治《富岳百景》
梁晋在大早会上又迟到了。这不，主任又找他。
“颜遵也在。”
“上周是你迟到，这周是你迟到。难兄难弟啊。”主任严厉说道。
“颜遵。你的业绩。”
看了看一行字，很快地，颜遵发现末尾有个“早”字。
“主任。一大早不用拿‘早’字给我看吧。”
“看清楚。我的字没那么丑。上周迟到，你写了‘早’字。梁晋，你写了个‘早’字我还以为你从此不会有迟到呢。”
“鲁迅呢。不是。路迅呢。”
“覃总在三水看过你们点位。给我八个字。”
“颜遵不遵，路迅不迅。”
“这是对你们工作态度的总结。我个人感觉副总已经很客气了。”
“主任我……”
“不允许反驳。在大公司要知道一点————强人点评一般是有所保留的。这八个字算是给我留了面子。”
“今天是三十一号。梁晋缺客户三张卡，颜遵你缺七张。”
在公司外边的吸烟区，梁晋看到了兴业的树茏。
“梁兄。今天心情不好吗？”
“是。”
“你老乡吗？”
“不是。”
“福建的兄弟。”
“小郑业绩好吗？”
“不好。”
“不好还笑得出来。”
“不要绝望，在此告辞。”
梁晋刚想说，看到韩欣和颜遵刚出大厦。
韩欣:“阿姨约你一起去养老院。去吗？”
颜遵:“为了业绩，去。”
韩欣:“一起吧。”
颜遵愣了。
“我去做义工。”
“韩欣不充业绩吗？”
“问这么多。”
来到养老院门口，看到大叔卖橘子，颜遵说:“买一点橘子进去吧。”
“给。”
“大叔，不要在这里卖。不可能让你在这里摆摊的。”
“关心我吗？”阿叔笑问。
“颜遵。知道现在公司的人给你取名字吗？”
“知道。严遵，字君平。”
“不是。颜基 。刘基写过《卖柑者言》。”
“高明的事这么快传开了啊。”
“你很开心。”
“同事们说你只能和差的客户往来。比如卖柑的卖菜的卖鸡的适合你。”
“阿姨。”
“你们来了。”
阿姨牵了一下韩欣。看着样子，似乎和韩欣熟络。
“这是汇通的两位年轻人。”
“靓仔答应给我做义工啊。说到做到吗？”
“如果不是呢？”
“像切猪肉那样把你一刀切了。”
“那我呢？”
“我对欣欣好一点。”
“那就好。”
“多切几刀。”
“我……感谢 。”
房子的灰尘很多，志愿者的服装被染黑。“兄弟啊，喜欢唱歌吗？”
“喜欢。我喜欢老歌。”颜遵谄媚地应道。
阿姨脸色一沉。“我新歌唱得好。”
“我……”
“小伙子喜欢这里吗？”
“我喜欢人与人之间没有交易。还是阿姨疼我。整日东奔西跑的，和一些不知道怎么说的人往来。”
“兄弟自己有卡吗？”
“我自己不敢碰。”
“兄弟，为什么到到现在都没问办卡的事?”
“对啊。现在还没问……”颜遵自言自语。
吃着饭，一位大叔问颜遵:“兄弟啊，能不能办一张没有额度的卡？不用年费的。”
颜遵再一次感到疑惑。
一位大叔看着脸熟，看出颜遵的困惑。“兄弟你们这一行很多人压力大。做不下去可以做什么？”
颜遵想到韩欣曾经售卖楼盘。
“卖楼。”
“卖楼不行呢？”
“我跳楼。”
“去去去。别在养老院说这种不吉利话。”
“咦。大叔不是在门口卖橘子吗？”
“你总算想起来了。”
“哩条友关心我被赶。”(粤语:“这人关心我被赶。”)
看到韩欣和阿姨在做什么，颜遵上去看看。
韩欣走开。颜遵问道:“阿姨。”
“靓仔。和欣欣认识多久了？”
“不久。一个月左右。”
“阿姨和欣欣熟吗？”
“这样叫。还不熟。”
笑了之后，阿姨冷冷说了一句:“欣欣给我办好卡了。”
千里火云烧广佛。在一群大妈之间，颜遵听着《明天是否依然爱我》。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离去。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听着歌里的沧桑，颜遵问了自己一句:“明天依然爱我吗？”
“靓仔失恋了？过来唱首歌吧。”
不知为何，尽管愤慨，但在老人的簇拥下，颜遵也能轻松。
“梁晋好样的。在最后一天完成两户。”————在工作群里，同事的捷报传来。
“爱与哀愁对我来说像杯烈酒，美丽却难以承受……”就在颜遵唱着的时候，梁晋过来了。
“梁晋。”
“颜遵。”
“感谢颜兄。把机会让给我。刚才给阿姨办了。”
“我……”
“我今天冲刺成功。你的老乡和她同事都找我办。都成功。托你的福。”
“颜遵。卖柑的大叔找你办卡。”
没想到，卖柑的大叔找了五位伙伴办理。
“颜遵团办成功。”————群里的捷报就是悦耳。
“第一次团办。终于吃上领导画的饼了。”颜遵说完之后，韩欣走了过来。
“韩欣卖楼时认识阿姨的?”
“那天阿姨在高明找我。碰上你，就给了你机会。阿姨骗你说我给办了。接着我把机会给了梁晋。”
“明天不爱我。”————颜遵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
“是不是还差一张?”
“那你怎么办？”
“看开了。”
“喜欢做志愿者吗？”
“不喜欢。”
韩欣:“我人际不好时会到养老院找回信心。”
“这里很多人挺好的。”
“看你。”
“一开始，这里很多阿姨对我板着脸。”
“那为何?”
“你为他们做得多他们自然会。”
“他们不是很计较。”
“也计较。当你做了很多，她们才给了一个笑脸。”
“颜遵。出门在外，为了业绩可以欺骗。然而不要低估别人的智商。建立在低估别人智商的欺骗有一次就可以让别人疏远你。你没有足够看人的能力就尽量不要欺骗。主任不希望你继续敷衍他。”
火云暗淡。跳着广场舞的阿姨渐渐消停。他不知道怎么说今天的心情。颜遵觉得做销售真的是要心态好，真的是没有时间去感受自己心情的变化———哪怕在一天之内。
“阿姨说你不借贷?”
“售卖楼盘的经验告诉我你没有欺骗我。”
“给我办理。”
看着韩欣，颜遵似乎看到了火云。
“我本来也不碰。”女同事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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