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多少年前了,只知道那是仲秋节,妈妈带我坐上通往姥姥家的火车。那是列绿皮车,已稍显陈旧,坐在车上,妈妈让我睡下,可我实在按耐不住见姥姥那兴奋地心,一路上望着窗外,不停地问妈妈:“怎么还没到啊!?”
经过六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我终于推开了那扇银白色冰冷的铁门。走进院子,姥姥夹在两扇门的中间,花白的头发,朴素的着装。院子里一堆堆的羊粪不得不让我绕其而行,院角落的鸡圈里咯咯哒哒一片混乱,墙边上拴着的狗也吠叫着,至于那只老猫,妈妈说我刚出生它就开始陪我了,自然认得我。姥姥牵着我进到屋里坐下,那猫扒着我的裤腿躺我腿上,好是自在。
屋里的茶几变旧了,墙变脏了,沙发又多出了不少窟窿。姥姥安详的坐在快要散架的椅子上看着我,笑着,嘴里喃喃道:“我的宝贝疙瘩又长高了”。激动地心终稍冷静,从包里拿出给姥姥带来的三鹿老年奶粉,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一共呆了两天,姥姥带我逛遍了她的田地,逛遍了方圆十几里的大街小巷,累得我实在不行,第三天终于可以回家了。为了逃离姥姥过度的热情,我似乎又变得高兴起来。
临走时,姥姥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用纸包着的酥皮月饼,说是给我和妈妈在路上吃。姥姥递给我,我递给了妈妈,妈妈放在了手中的塑料袋里。给姥姥告别之后,走在那条蜿蜒的乡间土路上,回头望了望姥姥,她还是站在门口目送我和妈妈。真到走的时候,我又不舍起来。一年见不到几次,就这么走了。
那月饼在挤火车的时候挤掉了一个,仅存的一个就更加珍贵了。我跟妈妈平均分。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可惜,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又是一个暑假,我跟妈妈再次踏上回乡之路。依旧满怀憧憬,尽是喜悦。坐的还是那列绿皮车,比以前更旧了。再次打开那扇铁门,一堆堆的羊粪不见了,墙角的鸡圈消失了,墙边拴着的狗变瘦了,进屋之后我没找到那只从出生就陪着我的猫,姥姥说它死了。还没说完,眼泪就下来了,顺着黝黑而粗糙的面颊流下。我也哭了,哭的比姥姥厉害多了。妈妈一直劝我,直到我哭的睡着了。醒来之后,我说我梦见那只猫了,亲了我一下,变成精灵守在院子里,我给姥姥指了指,说它就在那儿,姥姥望着,她又哭了。
我走到那只消瘦的黄狗前,它没叫,一直哈拉着嘴巴摇着尾巴瞪着我,我蹲下,它一直舔我的手。我看它碗里空空的,去屋里拿了些特产面饼喂给它。姥姥在屋里端着茶杯,看着我,看着狗,好像一直在思索着。
三年没见,姥姥变老了不少。我一直盼望如果我能一直在姥姥身边那该有多好。如果有那只猫,还有那群曾经跟我干架的山羊,这就完美了。
再次离开姥姥,又是在那条蜿蜒的乡间土路。姥姥依旧在门口站着,只是手中多了跟树枝拐杖。
。。。。。。
回到济南不久,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说姥姥走了。我什么也没说,把电话挂断,跑到卧室锁上门,痛哭起来。妈妈当天下午请假回去送姥姥最后一程,可我不行,这是目前为止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我本该回去的,为了她。
一周之后,妈妈回来了,嗓子变哑了。告诉我:“姥姥临走前,舅舅在她身边,最后一句话是‘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我宝贝成材了,好想他’。”顿时哑口无言,衣沾热泪。
等我再次回到姥姥家时,在那条乡间土路不远处,我看到一个土丘,妈妈说这是姥姥的坟。我至今都没有勇气站在她的坟前,清明节回去说好了跟妈妈一起去上坟,可刚下火车,就又没勇气了。再次进到院子里,拴着的黄狗没有了,种的蔬菜消失了,一堆堆杂草茂密生长。
一切都空了。
再之后的仲秋节,我望着明月,眼含热泪,哽咽难言。
仲秋节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了姥姥和那只猫、那条狗。他们团聚了。而我,也走在去跟他们团聚的那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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