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拍摄的电影版《安娜·卡列尼娜》以列文的噩梦开场:
列文拼命逃避野狼群的追赶,慌乱中不慎落入深渊,幸运的是他急忙抓住了壁旁的树枝。但是,列文还没来得及庆幸,深渊底下一头大黑熊的吼声威风凛凛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来,更可怕的一只只老鼠正在咬噬着本已脆弱不堪的树枝。列文抬头,两只狼正用渴望的眼神热切地望着他。
虽然这个开头并不见得多么高明,电影为了自身叙事的方便,抛弃了原著朴素大方的结构,因而完全显现不出托翁的那种处理鸿篇巨制时的从容,而似乎是靠情节取胜的多一点。
但,这个古老的寓言我却很喜欢。
白狼和黑熊分别象征的白天和黑夜,大老鼠正是不断流逝的时间,而列文就代表了无力的人类。
因此,不管如何挣扎,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地只有一个。所以犹太人才会有“尘归尘,土归土”这样看似消极实则睿智的语言。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那么,既然都要死去,是活得绚烂还是平庸,是听从心灵的召唤还是沉溺现实的纠缠,是尽情享受还是循规蹈矩,这都是选择。
选择之所以能够成为选择,是因为选项一定没有对错之分。
如果有所谓对错,那只会产生是非判断。
好比明天是去吃饭还是去杀人,或者回家应该是搭三路汽车还是二路汽车,这种有明显对错的事件构不成选择。
选择之所以艰难,就因为众选项都有某些利,也都有某些弊端,都能得到一些,也必然会有失去。
如何取舍,造成了选择之难,毕竟像“养猫赵人”那样豁达的不多。
那么好,既然都有利弊,都有取舍,不管选择了那一项,都没有资格嘲笑或鄙视另一方。
评判标准不同,怎能用一方的“是”去衡量另一方的“非”。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安娜的选择亦是如此。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真纯,拒绝虚伪,安娜从来不用面具来包裹自己。
她知道在道义上自己应该爱丈夫卡列宁,但是当她看到卡列宁那张冷冰冰、一本正经的脸,以及那对有点倒胃口的“撑住圆礼帽边缘的大耳朵”,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对自己不满的感受。
她为什么对自己不满,因为现实中的肉身没有按照心中的喜恶来做事,而是把那份讨厌变成了虚情假意。心中的那股生气曾活生生地被这件“虚情假意”牌外套给压抑住了。
安娜不像老男人卡列宁。
抬眼看看现实世界,卡列宁正是所谓的“中产阶级成功人士”。他的灵魂完全是在现世中摸爬滚打的,一心向往的是名誉、社会地位。
卡列宁谈论高尚的理想,并不是因为他真正喜欢这些思想(甚至都不能说他完全理解);他热衷教育,也不是因为他真心热爱教育;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好像都是为了迎合社会的标准,他不是按照“是什么样”而生活,而是按照“应该怎么样”而行动。好一个“伟大的灵魂”!
平心而论,卡列宁不是坏人,就是平庸得乏味了点。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安娜则不同,她是一个高贵的灵魂,一个美丽的存在。虽然现实中平庸如我做不得她的勇敢,但仍然欣赏并敬佩她的勇气。
或许正是因为我做不得,才会在阅读的时候有一种释放般的快乐。
是的,释放。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向往真纯、本质、原始、热烈的情感,连列文也说:死时还未懂得爱的真谛,那就比死亡本身更可怕了。
无奈现实有太多的羁绊,生活有太多的不舍得,才会让我们压抑住心内的冲动。大多人选择用可以把握的重量,去拒绝可能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
这没什么不对,千万人都是这么过的。但没有必要很可笑得用“理性”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慌张的懦弱和不堪。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但托翁并没有把这部书写成安娜的颂歌,他在扉页上就写下了沉重的八个字:申冤在我,我必报应。
他让安娜惨死在铁轨之上,既杀死了安娜,也一刀阉割了自己内心的欲望。
安娜的真诚与释放,并没有得到一个较好的结局。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但,我仍然觉得,这并不能完全怪罪于伏伦斯基。如果把伏伦斯基看成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浪子, 那么未免太低估了托尔斯泰。
伏伦斯基和安娜的爱情悲剧最深层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内心。他们虽然遵从自己欲望的冲动,安娜甚至觉得自己很有些英雄式的牺牲精神。她为自己辩解说:“我是一个坏女人,我是堕落的。……但是我不爱撒谎,我不能容忍谎言。”这绝对不是什么自我认罪,而是用“诚实”来标榜自己。
但是,仔细分析一下这种心理,仍然是一种自我开脱。
什么样的人需要自我开脱呢,是那些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犯了错的人。
安娜在抛夫别子来到伏伦斯基身边之后,她并没有得到内心的快乐。欲望和冲动满足之后,内心被猜忌所充斥。相爱的两个人再也找不到一个对话的平台。
是不是他们在此之前,忘记真正的爱还需要了解对方,需要找到连接两人精神世界的红线。激情蒙蔽之下,他们都忘了。
两人对爱情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甚至是对立的。英俊潇洒的拜伦说,感情只不过是男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伏伦斯基就是如此。而安娜的悲剧,在于她把这一部分当成了全部,她把男人当成了寄托。残忍一点说,她的灵魂是不独立的(当然,比起那些男人的附属品,安娜高出了不止一大截)。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但到这里我发现了一点不妥,托翁一方面及其热切地赞颂了安娜的真诚与本性,他陶醉于她的那股“生气”,不惜用卡列宁、奥博朗斯基等人来反衬安娜;但另一方面,他却借列文的口说出“活着不是为了欲望,是为了上帝”这样否定欲望的话。这样不就转到了另一个选项了吗?不激烈即平庸,不浪漫即现实。难道我们只能守一份安稳的现实,在文艺里释放不平静的灵魂?
【光影】选择——再看《安娜卡列尼娜》ps:插图来自不同电影版本截图以及著作插图,苏菲玛索的扮相最美,但个人觉得凯拉奈特莉最得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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