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觉得,我和方老板过着梦想中的生活,把爱好和工作结合了;也有朋友说我是人生赢家,老公又帅又顾家,女儿漂亮又乖巧;还有人说,我们两个创业的人,未来财富量可期,终将突破原有阶层的收入天花板…这些说法我都不否认,在主流感受中,我的确可以感受到较之以往更丰富、丰满和温情。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久违的安全和依赖……
公平来讲,我并不是自小到大都没有安全感的,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妈妈。在08年以前,我无疑是幸福的,安全的,平和的。高中时候大家都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我不担心,虽然也想靠自己努力上学,但我知道,我妈肯定能给我托底;大一入学,我妈妈带着几百项的购物清单,跟我一起走遍绵阳街头,语言不通,也不知道去哪里买东西比较好,但只要我需要,不问价格,妈妈就是一句:“妈买”;大学几年,我食堂都没吃过几次,暑假不想回家,又惦记那口冷面,我妈给我寄过来,邮费的钱远远超过冷面本身,我的日常花销原超过同学,甚至有余力贴补不富裕的男朋友;大学毕业,工作收入拮据,又是我妈看不得我在单身宿舍简陋受苦,香河拉回来一整套实木家具,让我自毕业开始就没不舒服过,从未将就……在我印象里,我妈总是很有能力的,她是我所有信心和安全感的来源,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因为她,从未将就,不论物质还是精神。直到有一天,她倒下了,因为一个荒诞、不值得的理由,也让我看到我过去的安心是建立在多么荒唐的现实之上……我从那时才变得愤怒、仇恨和尖锐,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包括我的妈妈。这是一个分界线,原来的我是没有梦想的,因为每一天我都很幸福,不需要梦想;后来我也是没有梦想的,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本质就是荒诞、冷酷和虚假的,哪里有什么必要有梦想?
后来,我遇到了方老板。初识时,他还是个孩子;后来,他成熟得很快;现在,已经超过我了……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并不是自然的,是因为我,他成长的参照系不是他的同龄人,而是我的。我在交友这方面有非常强的品质偏好,我的同学、朋友,原本在同龄人中多是佼佼者,让一个85后,刚刚毕业的男孩直接面对这样的圈层,无疑是残酷的。而现在的他,无论从能力、为人处事的成熟程度、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深度已经完美打平甚至超越我的朋友圈。当年的小超,现在人人叫一声“超哥”…如果一直是朋友,我欣喜这样的变化;作为伴侣,我很心疼。
我现在感觉,我从小到大得到的宠爱让我习惯的品质与从容,从没深刻的体会到经济压力,哪怕短暂的窘迫,也被自己诠释成人生的修饰,从没把生活这件事当成需要持续奋斗的事情。这就导致一件事,那就是从业二十年,也许我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知识和智慧,一直认为自己热爱工作,不必愁钱,但从没真正关注过钱本身。而现在,这种压力,我的任性,原来在妈妈身上的担子,压在了我一直认为脆弱、柔和的“小超”身上。
当然,客观来讲,我们现在的收入是超过之前体制内的,也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但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就会觉得远远不够。体制内,收入不高,但安全、平和、可控;现在的我们,上不封顶,下也没有托底,情绪需要管理,日程说是自主,实际都要跟着客户走。我再没有精力和心思读书、发呆、胡思乱想…当然,这种状况不全是工作带来的,更多的影响因素是孩子。我知道这种混乱是每一个身为父母的中年人的现实,但我转型比较难,一直处于焦灼、紧绷的状态,而我糟糕的情绪一部分可以自己消化,一部分是由可怜的“小超”承载的。而他需要承载的,又何止是我的情绪,还有合伙人的,客人的,朋友的……
从形态上,诚然我们已然实现了梦想的生活,有一家自己喜爱的小店,有一群甚至想抱团养老的朋友,我有一个让我觉得有意义的事业,有自己喜欢和舒服的伙伴,长期来看,经济上必然从容……可这个过程,这一切背后的东西,真的很有挑战。我从未承认我自己的无能,但在适应和接受现实这一部分,我真的很弱。我无法原谅击碎我安全感的人,也无法习惯冲击我生活界限的外来因素。“时间长了就好了”,这句话在我这基本无效。只是可怜方老板,他不得不承受另一半如此的冷酷。
今早听得到,薛兆丰提到一句话:
“我相信健全的物质主义的一切成果,美食、干燥的住宅、干净的脚、热水、洗澡、休假、骏马、畅谈、戏剧,每个人都应该享受这些东西。
没有尝到这些东西的滋味而死去的人,可能像圣人那样优雅,像诗人那样精神丰富,但是,那都是由于没有这些东西他们也能如此,而不是由于没有这些东西才使得他们如此的。”
我想我错了,过去四十年,都是错的。我一直认为是自己赢得的现在的一切,实际并不是,我是靠爱我的人的包容和宠爱,无视了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不得不说,有点慌,我不懂如何浸入这个世界,如何真实的感受和构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做一个正常人……不是说,我渴望这样,从内心讲,我依然是抗拒的,但我不希望别人为我承担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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