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业科一份关于里昂的入职档案尚未得到确认,也许正值周末的缘故,这样的延迟倒也在情理之中。总务处德雷尔小姐急匆匆来到接待室,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张表格交给里昂,又对他讲了几句便离开了。眼前,正在躬身筹备建校庆典的她,对一些看似平常的细节无暇顾及。
次日,里昂将携带这份表格前往浣熊市,找到艾隆斯署长签字后再将其送回。一路上,他必须遵守一项极为严苛的规定,这和他的佩枪有关。
正文:
1998年10月3日星期六傍晚,吉普车从密尔沃基州72号国道出来,继续向西北行驶一百六十公里。在途径一条蜿蜒崎岖的小岔路口时,里昂决定从路程更近的农场穿过去。
颠簸的土路让里昂屁股很不好受,车轮每转过一圈,他就会想到一次比利,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疯子兼校友。在比利举办的生日舞会上,抽到上上签的人要骑在他精心布置的一台金属牛背上。双手抓紧缰绳,直到有人按下电子开关,大部分人几秒钟就会被甩出去。里昂是这项活动的记录保持者,他坚持了69秒,屁股的感受和现在一样。
不一样的是农场上空,一群乌鸦朝他盘旋飞来。里昂耸耸肩不去理会,他知道,只要车速再慢一点,它们就会争先恐后地落下来发出怪叫。他不需要这样的问候。
屁股遭过的罪,耳朵就要避免。为躲避它们,汽车在深沟浅壑中不断变换着方向,直到穿过农场。
后来的路还算顺利,只是从漫长的旅途中走来,他还没有喝过水,吃过东西,必须抓紧时间充饥,否则警署让他参加今晚的巡逻那可就惨了。汽车还在行驶,只是以低于每小时50迈的速度。
他快到市区了。
与此同时,四公里远的地方,一位姑娘正嫌弃马路太黑而准备走进一家餐厅问问情况。她叫克莱尔,全名克莱尔·雷德菲儿德,来浣熊市找她的哥哥克里斯。克里斯就住在浣熊市,与克莱尔最后一次通话是在两个星期以前,此后便杳无音信。
克里斯是克莱尔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自从他们父母相继离世,克里斯就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甚至克莱尔的大学学费都是在他的资助下得以实现的。克里斯还会经常会打电话给她,学校的公共电话亭是他俩的联络热线。
克里斯人不坏,但大部分时间总爱多管闲事。对于历史选修课的报名,克莱尔绝对不会屈服于哥哥独断专行式的命令。她并不讨厌历史,但还是要用一个下午来向克里斯论证,为什么她要在暑假多打一份工以弥补多学一门课所减少的收入。暑期薪水只够勉强维持她的基本生活,这就是事实。而克里斯却不想让她为钱分神,他说他会给她。于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就为这个闹得不欢而散。
快两个星期了,克里斯,你的电话全是忙音!还在记恨我吗?我只是不想让你承担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带着疑惑,克莱尔走进餐厅。实际上如果细数她一路所见,那些本该营业的铺子居然商量好一样门窗紧闭,全部打烊,让人无法揣度这背后到底预示着怎样一种极端的状况。尽管还没有答案,但餐厅里静若冰霜的感觉告诉克莱尔,她可能找不到答案了。首先,一个店员也没有。克莱尔试着寻找电灯开关,谁知碰到了不知哪个混蛋抹在墙上的咖喱汁。再往前一摸,还是咖喱汁。
“您好,要是有人在的话……”
想赶快找张餐巾纸的克莱尔语气里有点着急,然而柔美的声音无人应答。餐厅是长方形,没有特别的地方,除了客人就餐的桌位凌乱一些,吧台附近还算干净,逐渐适应黑暗的她还能看到酒柜里剩下一半的红酒。
引起她注意的,是燃气灶旁一道半敞开的铁门,该是餐厅的后门。
克莱尔走过去一把将它推开,然后马上又关上了。外面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到处都是,连桶盖都合不上,桶下溢出的污水横流,催生了数不尽的老鼠和大号苍蝇……
随后她又去了隔壁的零售店,如出一辙,以往总有人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浣熊市内,大街小巷曲折幽暗,一轮暗月凸显了乡村沐浴般的风貌。一个多世纪前的小木屋依然伫立在广场一侧,与现代商业同框同群,就像化石一样,速写着不算太平的年代里,人们久经风霜、蜷缩挣扎的生存历史。
城市在夜幕下顶着初秋最后一丝燥热,出来消遣的居民肯定不会少,气氛应该能保持到深夜,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本该如此。
而这里却不合时宜地呈现了和上述愿景相反的一幕,他们不但关闭了所有商业街,打烊的店铺比比皆是,甚至没有一盏路灯是亮的,更没有一个行人在路上。
又开了两条街,转过头,里昂朝即将驶入的一个小型加油站望去,辅路上随意停放的轿车和农用皮卡,以及几辆横在路面的储油罐车突然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浣熊时报》从7月24日开始,不断向外界报道了这里陆续发生的各类匪夷所思的案子。警署甚至还派出一支特勤小组进行调查,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处理过重大危机事件。然后所有消息仿佛都在进入十月的第一个星期悄声匿迹了,再没有任何版面刊登过这里。
想到这,里昂看到一辆标准的黑白条警车停在爱舍街心公园门口。
加速穿过马路,里昂在公园大道西侧掉了个头,并习惯性地解开安全带。他总是这样,离目标很远的地方就要做好准备以防不及,况且这座城市现在被暗夜笼罩,生气尽失,警车的出现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
他有枪,就藏在副驾驶座位前面的抽屉里,然而他忘记了。现在,他把车停好,向警车停放的地方缓缓走去。
警车已经熄火,但手刹没有拉起,还挂在三档,车门没有上锁,附近也看不到警员的影子。引擎盖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像是遇见了很激烈的冲撞,轮胎留在地面上的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惯力的作用下,最初的刹车点通常会保留比较深的车胤,驻停的地方会浅很多。可现场的却不是这样,车胤就像扎漏的气球放飞在空中一样,轨迹毫无规律可言。
保险杠被什么东西顶撞过,已经碎了。
就在里昂探身向车内的时候,一名奔跑的男子闯入了他的视野。
男人身后,一头体型硕大的动物正以超过人类极限的速度在追赶他,动物充满力量的后肢从地上跳起,庞大的身躯就像章鱼一样死死将他裹住,他单薄的体型在怪物面前不堪重负,像火柴棍儿一样一头栽倒。
怪物静止了,在男人身上搜寻着特定目标。很快它身子一沉,像是努力在挤爆核桃一样,瞬间男人的脑水迸裂喷涌。即使这样怪物也没有放过他,它在男人第三节颈椎开了一道口子,那里有它爱吃的骨髓。
整个过程野蛮而迅速,大家都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包括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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