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

到花草市场买来一捧花，回到家里挑挑拣拣，把多余的枝叶去掉，小心翼翼地插进花瓶里，再倒上一袋营养液。鲜活的植物让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机，然而我却忽略了它是在消耗着自己仅存的生命。一周后，花渐渐枯萎，原本骄傲美丽的它渐渐低下了头，叶子因为缺乏水分变得卷曲干枯，颜色逐渐由绿变灰，于是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里。

很多天后，在一个令人倦怠的黄昏，偶然又瞥见了它。鲜亮的颜色全部褪去，灰色的叶子上残留着黑色的小点，但它依旧保持着干枯的轮廓。那时我的心为之一颤，这褪色的花像极了那些在记忆里蒙尘的朋友，熟悉的笑容还在，但却空洞无物，缺少的是这些年里错过的时光，是一片过去和曾经无法填补的空白。从陌生到熟悉，不觉间，又从熟悉回到陌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格外珍惜与身边人的相处。或许是多年来停留在留言册上的名字，后来只见过寥寥几个；或许是只能在朋友圈里看到儿时好友的结婚照；或许是在好友里列表中搜索偶尔想起的朋友时，发现对方的朋友圈是一条横线。这些瞬间都让我曾怀疑，我所谓的友情，那些共同走过的时光，是否真实的存在过，还是只存留在那些褪色的记忆里。后来我渐渐与它们和解，允许它完好地存放，但也清楚地知道，与当下无关。于是我把好友列表里将我删除的好友一一清理掉，不是我忘了他们，而是没有彼此参与的未来，已经不重要了。

前一阵子因为出去学习，我不得不停止工作，我将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几个相处将近一年的老病人。早晨来到病房做治疗，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可是话到嘴边却不好说出口。到了不得不走时我和护工阿姨短短说了几句，她似乎有些惊讶，没有多问。过了一两分钟，她开口问我，去哪学习，多久回来，言语里流露着伤感与不舍。我的眼睛也渐渐红了，想着本来应该给阿姨买点水果，因为常年在病房不能外出，再者她本身不舍得花钱，缺乏维生素导致手总是一层又一层地起皮。我们说了好几句再见，好像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别，也许再也不会再见了。

我们变得陌生，不是我从记忆里把对方清除，而是从那以后时光荏苒，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制造新的记忆，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愿我曾经的朋友们都能在远方好好生活，好好爱身边的人。即使海角天涯，我仍祝你平安喜乐。即使花已褪色，但在记忆中鲜活如昨。